羽化(二进三)(2)
基地不大,或者说他们生活的区域不大,而他们,就是跟他一样收到邮件并回复了的人,他们也有着同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与社会断绝了联系,社会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置。
替脑计划,这个项目的名字,这就是他的舍友第一天便告诉他的,并且他还偷偷地靠近了他,悄悄对他说:“看到我们都什么人吗?邮件里都他妈是骗人的,什么永生什么力量,都去他妈的吧,告诉你吧,他们就是想研究我们地脑子,我以前看到过,一个大脑被他们围起来研究,脑子都被割了一半了,基地里说的那么好听,都他妈把人头割下来了,脑子都没了,还他妈永生?我们就是他们骗过来的实验材料研究脑子的,去他妈的吧,我当时手怎么那么贱。”
于是,他便与这个整天担惊受怕,怨天尤人的人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年。
这几年里他接受了大量的心理测试和心理辅导,而他也渐渐了解到了这个实验的全貌,替脑计划,简而言之,就是用电子信息模拟神经元之间的链接,完成数据上对单个个体大脑的完美复制,就像几十年前对神经最简单的蠕虫做的那样,只不过现在的复杂度高了之前十几个数量级罢了。而为了保护自我意识并更好地研究大脑,替换大脑将分成5个阶段,每个阶段替换大脑的一部分,并保持生物脑和电子脑的连接。在替换过程中实验体将保持高度睡眠,并在替换之后有大量的时间来接受改变,在整个阶段完成后将实现意识的电子化。
美丽,这就是他对这个计划的感受,他感觉这就好像是一只丑陋的毛毛虫在经过蜕变之后变成美丽的蝴蝶一样,而他就是那条丑陋却即将蜕变的毛毛虫,将要羽化成美丽而高贵的蝴蝶,在大自然的芬芳中翩翩起舞。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地内的气氛却愈加的凝重了起来,因为基地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进去开始实验的人每年都会有十几个,但成功的,却没有一个。假如有人成功了,那么这个实验也将停止,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人们开始不在像以前那样期待着实验,而是慢慢地恐惧它,厌恶它。像他的舍友那样的人越来越多。
但一切的一切与他无关,他最近都在为一件事而烦恼,忒修斯之船。假如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木船,每时每刻都在把旧的木板替换成新的木板,那么一百年后,当它原来的所有木板都被替换了无数次之后,它还是原来的船吗?他现在对自己提出了更近一步的问题,假如替换上去的不是木头,而是钢铁,甚至还要为它增添更多的零件,那么,在一百年后,当它成为一艘航行在海洋上的钢铁巨兽时,它还是原来的木船吗?
完成替脑计划后,他还是原来的他吗?如果是,他以前的大脑已经不是被全都替换了吗?新的他将拥有的是一个全新的大脑。而如果不是,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改变了,从我,这个明确的个体,变为另一个我,一个明确的个体,那么在两者中间的我又是什么?我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又是如何思考着?
一切的问题,都把他引向了一个终极问题上,以前的他都以这个问题离他太过遥远而去躲避它,现在他却发现这个问题离他是这么近,近到他必须去面对它。我是谁,或者说我是什么?他如此对自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