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小说】《风物琳琅》(8)

她们经常见面，可从未相拥。
除了那天。
采羽曾见过一句精灵旧诗，她把这句话用刀刻在自己上臂。
“英雄萍蓬，鹿鸟长逢。”
在精灵语中，英雄这个词汇的意义非常狭隘，它仅可指战争中胜方的将领，并不能随意使用。她用琉苣的刺叶刻破皮肤时，战争年代已经过去，英雄早已不复存在。
“我们的年代，还没来到。”她总是说。
十八岁的采羽年轻而向往英雄，这是她后半生为数不多的困苦和迷惘的来源。
十二只塔斯出现了。它们折叠了四条长翼从鲸鲵的骨腔里钻出，鲸鲵痛苦的嚎叫，声浪卷起狂风。它们借风飞起，白骨上长出坚硬的羽毛。
是鲸盗。
那是永生不落地的恶魔，它们寄生在鲸鲵身上永不搬迁，背上甚至有它们的耕地、奴隶和幼崽。塔斯们在世界上所有富足的城市盘旋，避开寒冬酷暑，劫掠任何一个它们经过的部族。
这是精灵族神话中的生物，是造物主失败的尝试。祂试图抹杀掉这些残破的幼儿，却犯下弑子的大罪，遭受天谴断去手臂，于是塔斯环绕着祂的腰，一旦祂犯下过错就要扼住诺霓亚兰的腰腹，令祂五天五夜不能行动。
长戈被她压弯，她面朝扑过来的塔斯挺出木杆，她决绝的出手，许多白羽被抖落，左右两侧的另外两只塔斯也交错着进攻，它们有尖利的上颚和锋利的羽爪，轻易地撕开身边精灵的肉身。采羽竟毫无畏惧的跳起来，她孤注一掷，如同不可挽回的坠落，手中长戈上锋利的铁尖正对着塔斯巨大的口裂。
包夹过来的塔斯扑空了采羽，它们带着精灵被撕碎的尸体再次起飞，腹腔中的脓血洒在采羽腿上。
箭头从她背后飞出。
是空心箭，铁芯中有蚴虫蚀刻出的孔道，在空中发出骇人的尖响。
飞在最前方的三只塔斯应声而倒，剩余九只见势不对伸平大翼，翅尖一顿，转身回到高空。第一波攻势化解，喘息间采羽又拔出矛来，回头却见到一个高挑的精灵女孩站在她身后。
森林中本就树木众多，偶有空旷处也满是荒草，而此时荒草中难得的空地上就站着她们二人。采羽刚刚翻身落地，那女孩子却不看她，遥遥望着很远的天空，九只塔斯还在旋飞，细看来每一只的样子竟都不相同。
她比采羽高了一些，身上披着蟒桫椤的羽叶，手里拿着扁藤绑成的武器，她叫它弓，她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它。
“弓亦，你……来救我了。”采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灌满她的肺。
采羽不敢看她，低着头，在九只塔斯骇人的呼号之中，她听见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起初很远很细，但慢慢变大，变得震耳欲聋。有许多精灵听见了警报，骑着十二足的龙伶从山谷中赶来，她们带来了更多长矛、刺铣，用和“兄长”之间磨炼了许多年的战术去攻击那些塔斯。
她被更多的精灵拉开，那些人拼命地拉扯采羽，将她团团围住，带她撤出这个森林中难得一见的荒地。很多石块散落在旁边。这里曾经是祭坛，采羽在这里和许多“兄长”相识，并亲手杀了他们。而如今她是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不必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