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 晚来天欲雪(6)
小孩儿下了学远远看到今天布店的招牌已经收起来了,平日里至少是到酉时,怎么今日才刚申时就已打烊了?
难道是先生身体不适吗?小孩儿想着脚底下就快了起来,回来看到孟鹤堂在穿着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墨绿的大褂儿,正坐在屋里等他。
“九良回来啦?”
小孩儿放下身上的布包,
“先生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打烊了?”
“今天啊,有事要做。来,把这身衣裳换上。”
孟鹤堂拿出了不知什么时候给小孩儿做好的一件新大褂儿,是与他身上那件一样的墨绿色。
“咱们今天干啥去呀?”
“咱们啊,今儿听戏去。”
“听戏?”
“是啊,九良听过戏吗?”
“不曾,娘亲很少到街上来,我也就很少来。”
孟鹤堂牵着小孩儿的手,穿街过巷,来到了临街的戏园子,那门前竖个木制牌坊,坊额上写着“庆和园”。
“今天这里唱《梁祝》,咱们进去听听。”
走进园子,里面热热闹闹的,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人声鼎沸,伙计搭着毛巾沏着茶,小贩推着包子凉糕,还有吆喝着“毛巾把”的。
“先生,这个毛巾把是做什么用的?”
“十条毛巾扎一把,这天儿热了,是给观众擦脸的。”
小孩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戏园子是这样的,从来都没瞧过呢。
戏台是正方形的,三面有矮栏,四角有明柱支撑,前后台由上场门和下场门联通。
“开始啦开始啦!大伙儿安静!”
随着角儿们上场,台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孟鹤堂给小孩儿买了凉糕,自己要了一壶茶,听着台上唱,
“我的儿年少欠思量,婚嫁岂能自主张?一时欢好不远望,一世啖菜与餐糠……”
小孩儿听着戏,却瞧着一旁伴奏的弦师入了迷,孟鹤堂却是不觉间,泪两行。
“先生,您怎么了?”
小孩儿不解地望着自家先生,孟鹤堂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
“嗨,我这人呐,泪窝子浅……”
“那先生我们以后不听悲戏了。”
“没事儿,第一次听戏感觉怎么样?”
“那位先生弹拨的是什么?”
小孩儿指着弦师手里抱着的乐器问道。
“那个啊,那叫三弦儿。”
“那个,好听。”
“九良喜欢听弦儿啊?”
“嗯!”
“天快黑了,咱们回家吧。”
“好。”
那次听完戏之后,小孩儿除了在店里帮忙,常常一个人窝在后院,孟鹤堂还以为他跟别的孩子一样,逮蚂蚱,捉萤火虫玩儿呢。
直到那天孟鹤堂打扫后院儿的时候,在隐蔽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小孩儿自己用竹子扎的,看起来很像的,三弦儿。
这孩子准是怕我不让他弄这个,也不想让我花这个银子,小孩儿有秘密了。孟鹤堂把竹三弦儿放回原处,就当不曾看到过。
又过了些日子,孟鹤堂坐在床铺上,指着柜子,
“九良,帮我把柜子里那件红色大褂儿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