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若有来生-7

没有演出的两周，九良把自己锁在了那间小屋子里。本就是老式房子，采光并不好，他又总是忘记拉开不过薄薄一层的窗帘，整间屋子陷入一种窒息般的阴暗。已是初冬，但老屋的供暖却时断时续。屋子隔热效果也一般，干燥的空气带着微寒刺激着鼻腔，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淡淡的水雾。他不过只穿一身浴袍罢了。纤瘦的手腕带着点青色，露出的皮肤显着不正常的苍白。而异常突兀的，在他的手臂上，小腿上，遍布血痕。殷红的，暗红的，结痂的，渗着血珠的，已经留疤的，交错重叠着，触目惊心。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浑浑噩噩的睡下又惊醒，日夜混乱颠倒，床头的药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空，桌上的泡面桶却鲜有变化。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大把大把的褪黑素也失去了作用，新的药瓶被拆开又很快变少，水池边多了灵星的几点干涸的暗红。
他手机的电量条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微博大小号来回切换，刷到没有新东西就扔开躺下，醒来再刷，无事可做也没精神做，床上躺久了就下床靠着墙角坐一会，坐到腿麻再站起来漫无目的的走走。生活陷入一种行尸走肉般的混沌状态。
他两天出门丢一次垃圾，住在斜对门的房东老太太总是心疼的揽着他的手嘘寒问暖。拍着他细瘦冰凉的手问他冷不冷，埋汰他不拾掇自己，看见他垃圾袋里偶尔出现的泡面盒子会问他要不要过来吃晚饭。他总是礼貌的牵起一个苍白的微笑，扯个理由蒙混过去，在老太太关切的眼神里道别回屋。
他不太习惯被别人这样关心的感觉。
之前这么关心他的是那件大褂的主人。
是他的孟哥。
是他值得漫天花雨星河绚烂的孟哥。
是因为保护他而被攻击谩骂的孟哥。
他忽的烦躁起来。
走进浴室甩开浴袍，拧开花洒，冰凉的水兜头浇下。他闭上眼睛，水流划过他无精打采的卷毛，流过他轻颤的睫毛，划过他高耸的颧骨，顺着他刀削斧劈般的下颚线滑下，流过他消瘦的脖颈，顺着他单薄的胸膛滚落，流过他小腿上的血痕，融入他脚下的浅浅一汪清水中，顺着下水道流走。
一如那些网络上出口便被遗忘的尖锐言论。
无人在乎，除了它流淌过的地方。
他细瘦的手指插进发丝里，水流划过他小臂上未愈合的伤口，带着点针扎般的疼和难耐的痒，漫出点浅浅的血色。
一如他企图忘却的回忆。
装作若无其事，却难以忽略。
他昂着头，水流渐渐变得温热，顺着他的鼻尖眼尾流淌。
宛若泪如泉涌。
他扯过浴袍披上，随便甩甩头发上的水珠，走出浴室。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透，他并没有开灯，忘记拉上的半边窗帘外映着这城市的万家灯火，而他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像是被城市遗忘，隐没在闹市喧嚣中，不知所终。
他倚着床角昏昏沉沉睡去。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又像是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他看到自己站在他们俩的房子里，他看到孟哥跪坐在他面前泪流满面。他注意到孟哥颤抖的指尖和隐约带着血痕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