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
面试的主考官翘着腿坐在我的对面,很悠闲地喝着咖啡,他随手翻着我的简历,而我躲在被雨水打湿的西服里面如坐针毡。
“真倒霉!好不容易等到这家公司的面试机会,我还特意花大价钱租了一件看起来特别上档次的西服,来的路上却偏偏赶上下雨,早知道就带到公司来再换衣服了。唉,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想问题不全面。”
不过还好,快速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主考官的神色和蔼了许多。“没问题的,我准备的那么周全,学历等方面也没什么问题,一定不会出差错的。”我这样想着。
我和主考官随便聊了一会之后,就被示意可以出去了,简单地在外面吃了点东西之后,我买了几瓶冰啤酒就回到了我住的公寓。
这所公寓位于郊区,建在一家造纸厂的附近,工作日的白天噪声大得离谱,空气中嗨常常会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不过也正是因为住宿环境如此恶劣,这里的房价非常便宜,对于初到这座城市打拼的白手年轻人来说,是方便到不能再方便的住所。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不过面试时候的一个细节却让我耿耿于怀――主考官在我推门出去的前一瞬叫住我,说:“从你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方便透露吗?你脖子上的……”
我知道的,一些企业对自己员工的形象有很高的要求,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员工出现纹身这种破坏企业形象的行为,更何况……
“是疤痕,小时候住在乡下,被狗咬的。”
我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惊骇的疤痕,它从我精心打量的西装领口探出来,爬在我的脖子上。
“嗯,谢谢配合。”主考官说。
我没敢告诉他,这其实是被羊咬的。
小时候,我住在山区,是希望工程的受益者。在我们那里,孩子们在草丛里摸爬滚打,在泥土的包裹下长大,我娘身体不好,只生了我一个,导致我爹在村子里一直抬不起头来,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我作为那批孩子中的一个,在小学的年纪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生活的担子,踩着凳子做饭、上山割草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家有一块地,平日里由我爹和我娘打理,种些白菜和土豆,我爹每年都会带着家里吃不完的白菜土豆上城里卖掉补贴家用,一去就是两三天。此外,我家还养着一只羊,由我在每天上学前放学后上山割草养着,从小到大,感情颇深,是我儿时唯一的玩伴。
一天,我爹扛着一麻袋白菜出门上城的时候忘了关大门,放学回来的我发现羊丢了,便和我娘分头去找。
那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我找遍了村子,求了村长去通知挨家挨户的大人来帮我们找。天知道一只羊对那样家庭环境的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幼小的身体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个四处寻觅的黄昏,我娘的神色又憔悴了多少。
天色渐渐黑下来,实在没有办法的我娘带着我和几个大人一起上了山。我和娘疯狂地喊:“羊!羊!”伴随着其他大人们的嘈杂声。可我的叫喊声被吞没在山林间浓郁的夜色中。我承认这样很傻,但是那样一个文化水平极低的环境并不流行给家里的牲口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