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可不可以不勇敢（下）(4)

所有人都在问他和杨九郎的关系。
记者杂乱无章的询问声，邻居大伯愤怒的斥责声，相机快速闪烁而发出的机械声，无一不充斥着张云雷的双耳。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人群，看着一台台的摄像机，头一次生了一股手足无措的恐慌。
每一个问题都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心脏中，给脆弱的心脏硬生生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使鲜血流淌。压在心底的秘密被这么肆无忌惮地剖开，被人像看笑话般观赏着。
他的心意，一直刻意掩饰的，又小心珍藏的心思，在无数次刺痛他之后，在他好不容易决定要放手的时候，被人摊了出来。那六年来的情感被人摔得稀碎，扔在地上践踏，任人用嫌弃而憎恶的目光看着，饱受耻笑。
“我不爱他......我不爱他......”张云雷低着头，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似乎是在和记者们解释，又似乎只是在试图说服自己。对，他不爱我，而我.....也不爱他。
张云雷小声的呢喃不足以让记者听见，但杨九郎却听得一清二楚。每一句中的无助与绝望揪得杨九郎的心一阵阵的刺痛。他多想回过身子，抱一抱那脆弱的孩子。
那孩子最要面子了，今天这样，怕不是把他的面子扔到了地上，一点一点踏得稀碎。那孩子死死咬住下颌肌的倔强模样，让他怎么忍心？
在一开始答应合作的时候，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好这总爱逞强的孩子，但到头来，伤他最深的还是自己。
杨九郎，你这个怂包，混账东西！
杨九郎向后伸手，想握住张云雷的手。在以前，一遇到什么事，张云雷就习惯去牵他的手，用力地握着，有时甚至把他的手握得生疼，仿佛这样就能从自己这儿获得勇气和力量。但如今......张云雷挥开了他的手！
杨九郎回头，诧异地向后看去，只看到了张云雷苍白瘦削的小脸。
“辫儿.....”杨九郎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张云雷的脸色差得吓人，仿佛自己只要一挪开视线，人就会消失不见。
“有意思吗，对别人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张云雷轻轻推开了杨九郎，缓步走上前来，盯着人群，眼中闪烁着压抑的怒火。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和杨九郎是真的了？那你把他的妻子放在哪里？”先前那个男人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大声质问着，就差没把话筒怼到张云雷脸上了。
张云雷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在宽大的衣袖下隐隐颤抖着。他抬起了头，眼中没有一丝的光亮，“没有，我和他没有除了搭档以外的任何关系。”
杨九郎的心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见张云雷推开了人群，一步一步地，带着坚忍与决绝。他的腿还没有好彻底，每走一步都要稍微停顿一下，才能迈出下一步。
杨九郎慌了。他觉得张云雷似乎就要这么走出他的世界了。杨九郎张了张嘴，一声“辫儿”哽在了喉中。他曾经多少次喊过这名字，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样的语气，只要轻轻喊一声，一个笑得像个小狐狸的孩子就会黏上来，美滋滋地回他一句“哎，这儿呢”。但现在，这一声最简单的呼唤确实束缚住他俩的最后一道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