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2)

又过了一会儿，地方台新闻播完一半，进了转场。男人发觉自己正蜷缩在沙发的一边，浑身也不再湿漉漉的了，显然是妻帮忙擦拭的，而妻子在餐桌的另一边。“晚饭做好了，来吃吧。”男人说他很惭愧，好久没顾家里，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是我没能力，连这都做不好。”妻子制止了他继续说，只招呼他来吃饭。
饭桌上的两人很安静，妻子盯着男人看，男人低下头扒着饭，没抬头夹菜。妻子将菜布给男人，男人说了两句吃不下，然后就又乖乖吃了。妻子继续布菜，男人不再回应，一口一口吃完，细细咀嚼。
妻子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嘛？男人说记得，当时第一次看完电影后，坐在电影院外，我们找了长凳，然后我还给你剥了橘子吃。“再之后，我们就去了…”男人突然又不说话了，把筷子放了下来，说，真吃饱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工作了，还有活儿没做呢，今天不过是上头人早放。
电视里正好放到，市教育局调整推优一波骨干教师，妻子说你看这是好事吧，教职工总算还没被政府忘了，每个月多好几千呢。男人想起来，回来的地铁上看到过，或者说低着头听了这条，是市教育局的政策调整，难怪晚上又放一次。
他脑子好使，想起来，这次政策调整的高级教师也没涨那么多钱。啊，男人脑袋突然转了灵通，明瑞升职了。她前段时间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教研活动，就，还拜托他来当报告PPT参考观众的那回，那是几个月还是半年前了？
他记得自己上次敷衍掉了，啊，我到底干了啥呢。“靠，妈的，我真是个废物。”
“恭喜你荣升啊，明瑞。”男人用起当年搞乐队时候的轻佻语气。
“你怎么猜到的啊？我还想瞒着你给你个惊喜。”女人用起当年崇拜的语气。
“习惯使然。综合一下情报，能推出来很正常。”男人当年就是这样为明瑞解惑高数的，其实他也头疼了好久，才想出简单到连傻瓜都听得懂的解释。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意气风发啊。”女人朝丈夫唇边一吻。
两人相视一笑。
男人提起双肩背包，走进书房，一推门在穿堂风的推力下，重重关上。
女人收拾起残羹剩饭，挑挑拣拣归进新垃圾桶里，那上面拿白便签纸写着一个行书“湿”字。
电视没人在意，正独自播放新闻联播。红蓝绿带彼此错开。
时间流去。时针与分针吻别了四次。这段时间里，男人上着知乎，毕竟还算是个技术能手，回答一些问题，抖抖机灵，在知乎上小有名气。他看见一条提问邀请，“如何评价四十五岁被公司辞退的老年程序员？”而点开随之而来的头条回答就是，“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国内正面临着一波计算机热潮退去，我在硅谷其实也能够感….”男人关了电脑。
男人望向两大面书墙，其中只有不到一小侧是他读完的，另外的有些只是翻过几页、摸过封皮，甚至连包装也没拆过。他打算挑其中一本解解乏，再一瞅，只感觉不该信豆瓣的读书推荐，真该把推书的都杀了拉出去祭天，给该死书商做软广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