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斯大林格勒（十五）

娜蒂娅仔细地听着，她的蓝眼睛里出现了亮晶晶的泪花。
“他们……外婆的朋友们……死得好惨……冬妮娅……”她用袖子擦了擦脸，抱住了外婆。
“不，娜蒂娅，冬妮娅没事。战役结束的后两天，冬妮娅的伤就好了，她没事，娜蒂娅。”安娜抚摸着娜蒂娅的头，温柔地说。“一年后，我也参了军，并且很幸运地分配到了冬妮娅的卫生队里，那个时候她刚刚晋升少尉……帽子还舒服吗，娜蒂娅？”
娜蒂娅乖巧地点点头，她摘下那个洗得发白的，带着洞的船形帽，抹平褶皱，放进安娜的手心里。“外婆，我以后不想参军，我想当警察，就像哥哥们那样。”
“哦，是吗？看来我的娜蒂娅雄心不小啊！对了，奥尔佳，”她把脸转向自己的女儿，“说起警察，伊万和阿廖沙最近在干什么呢？”
“他们两个跟安德烈一起，在法国执行任务，”奥尔加捋了一把头发，“听说那里出了些乱子，不过具体内容不清楚。”
“上帝保佑……”安娜伸出右手，在胸前摆着十字。
夕阳偷偷爬进窗户，颜色越来越红艳，稍稍带着点紫色。
“哟，这么晚了。”奥尔佳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好了，妈，我们该走了。娜蒂娅！”
娜蒂娅乖巧地从外婆的腿上跳下，跑到母亲身边。
“外婆，再见了。”小姑娘念念不舍地回头，挥了挥已经出汗的小手。
“去吧，孩子。”安娜也挥挥手，目送着她们下楼。
母女俩来到大街上，两只手紧紧地握着。
“妈妈，你说爸爸和哥哥们以后会不会离开我们？”娜蒂娅说话了，声音里有一点哭腔。
“傻孩子，当然不会。”
“可是，外婆的朋友们……”
“娜蒂娅，现在是和平年代，不会发生战争。即使有，上帝也会保佑他们平安归来的。”奥尔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你今天听到的故事，都是你外婆以前经常讲给我听的。冬妮娅被上帝保护着，这不，她没事。”
“可别人……”
“别人也都被上帝保护着，可他们为了去给更多的人带来和平与安宁，为了你外婆和冬妮娅，甘愿放弃这份被保护的权利，所以，也就只有冬妮娅和你外婆活了下来。”
“妈妈，”小姑娘摇了摇头，“爸爸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
“是吗？”母亲笑了一下，“可是我觉得，上帝是存在的，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街上的路灯一盏一盏地被点亮，这辆出租车跟随着车流，驶向了远方。
安娜站在一个小柜子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把缴获来的银短刀，几枚勋章，一个身份牌，还有一张照片。小刀的刀柄上，雕刻着两个“S”，像两道银色的闪电。她把手伸进抽屉，捧出那张照片，像捧着一块易碎的宝石。
照片摄于柏林会战之前，在这张照片中，几个女战士盘腿坐在一起，正冲镜头咧嘴笑着。冬妮娅在照片的正中央，肩膀上扛着三颗星，搂着自己的妹妹安娜。安娜手里正攥着那把小刀，这可是冬妮娅送给安娜的战利品……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手上，这东西还出现在自己的脸旁，湿湿的，咸咸的。老人把照片贴在胸前，眼泪簌簌的流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