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个人的日暮苍山(4)
你看,她对薛姨妈向来礼遇有加,以诚相待。薛姨妈说白了不过是儿媳妇王夫人的姊妹,饶是如此,你看当邢夫人为虎作伥,谋划着逼迫鸳鸯嫁给贾赦之后贾母雷霆震怒,非常伤心,这时候连丫鬟也特别希望薛姨妈能够去陪陪贾母说笑化解一番心中的郁闷。可是薛姨妈却说:“我才来,又去作什么?你就说我睡了。”
贾母不过是希望能够有人在自己郁闷时在大家一起唠唠嗑,好让所有的烦恼不郁积于心而已,何况古人云“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忧人之忧”, 就连贾母的的丫鬟都说:“好亲亲的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生气呢,你老人家不去,没个开交了,只当疼我罢了。你老人家嫌乏,我背你老人家去。”
贾府里谁最孝顺贾母,谁最懂得贾母的烦忧呢?如果贾敏在世,贾母一定有所慰藉吧,但是这最为心疼的唯一女儿,却给了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最痛打击;大儿子贾赦就连贾母最喜欢的丫鬟也想据为己有,为的是可以从各方面为自己谋取财利;而贾政呢,明明知道宝玉是贾母最牵挂的孙子,却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而且为了防止有人通风报信给贾母,还特意让人封锁消息。
怪不得贾母要生气 :“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贾母的话说的明明白白,自己老了,偌大贾府,虽说儿孙满堂,所能依仗的能够真正体贴操心自己的除了一个丫鬟鸳鸯竟然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优雅从容如贾母,明白贾府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且寅吃卯粮,“若说外头好看里头空虚,是我早知道的了。只是‘居移气,养移体’,一时下不得台来。如今借此正好收敛,守住这个门头,不然叫人笑话你。你还不知,只打谅我知道穷了便着急的要死,我心里是想着祖宗莫大的功勋,无一日不指望你们比祖宗还强,能够守住也就罢了。谁知他们爷儿两个做些什么勾当!”
可见贾母对于家族最后败落的命运早就预想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来临。作为一个年老体衰的女流之辈,当她看到儿孙们一个个毫无担当,她也看开了:“我乐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
她何尝不想有个旗鼓相当的人可以和她并肩欢乐谈天说地,而不是总由她带领着一帮“话不敢多说一句,路也不敢多走一步”的后辈们去击鼓传花、池边赏月、树下闻笛…然后听他们也许是勉为其难也许是刻意讨好的一声点赞“老祖宗棒棒哒!”
一个无力回天的老太太,面对贾府日薄西山的现状,除了“落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的无奈,贾母想要的难道就真的只剩下儿孙承欢膝下一味奉承的这种天伦之乐吗?她对贾兰其实是寄托了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