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日月 肖钱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同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了,这山中就像个世外桃源,把我们和尘世隔绝得干干净净。我一直不是很清楚她为什么执拗地把自己弄进山里面藏着,是这满山的杏花太过好看了?不过后来想想,她本来就是个怪人,所以即使是做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大抵也不足为奇。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转进地里了,她太瘦,力气也不够,挥着锄头就像给这片黄土挠痒痒,我不知道那些个世外高人归隐之士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生活,但她,一定是吃饱了撑的。我坐在门槛上看她忙忙碌碌,心想,你干嘛呢,养了一地的杂草。
她总是无视我,就知道忙她自己的事,我就想,这个人真没礼貌。
不仅没礼貌,连她这隐居都是掺了假的,哪个隐居的人还会让人定期上山给她供应生活所资?不过瞧着这个怪人应该算个蛮了不起的人物吧,送饭的人长什么样我大都记不得了,只有一点是一样的,都会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喊她:“钱大当家。”
只有那个时候,她的眉宇间才能撇开那点阴霾,露出点威严的神色。这山上除了一山的杏只剩下一棵槐树,我拍拍老槐树的树干,总觉得这个怪人本来不是这样的。
应该不是这样的。
不过钱大当家的话实在太多了,多到她只有一个人也可以自言自语到天荒地老。她写字画画的时候我站到她身后,她也不理我,自顾自写写画画,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这个怪人也是挺讨喜的,因为她画上的人,像我。
我坐在树叉上摸摸老槐树的枝:“老槐树,你说,她能画出我,不就是看到我了吗?她又为什么不理我呢?”
老槐树只会晃晃枝桠,我读不懂树语,没奈何也只能作罢,这个时候她搬了块石头就坐在槐树下面,头顶上就是我。
她应该很难过吧,只是奇怪的是我也不太开心,她总会低声念叨着一些事情,我坐在树叉上晃着腿,想着别人的伤心事我才不听呢。
这个怪人到最后就哭了,我也从树上跳了下去,默默站到了这怪人的身后。
她的悲伤毫不作假,比快乐还要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