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间的幸福》原著三秋缒,节选(3)
我走回公车站的板凳,将沉睡中的宫城抱了起来,往活动中心走去。
远比我浅眠的宫城怎么可能会没有因此醒来?
然而直到最后,宫城仍继续装睡。
那是间充满旧榻榻米臭味的房间。和室的角落里,叠了一座像小山的坐垫,确定没有虫子埋伏后,我将几张坐垫叠起来铺在地板上,让宫城睡在上面,自己则是在稍有距离的位置也如法炮制,当成睡床使用。窗边还有像是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蚊香,我掏出打火机将它点燃。
雨声仿佛唱着摇篮曲。
我又像平常一样,开始执行睡前的习惯。
眼皮里,映着最美丽的风景。
我将梦想中的世界从头到尾想像了一遍。
不曾有过的回忆、不曾抵达的「某处」、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某时」,全在此刻一幕幕地幻想一遍。
从五岁开始,这个睡前习惯不曾一天间断。
该不会是这份充满少女情怀的习惯,才让我迟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吧?
但也唯有保持这份习惯,我才得以与这个世界妥协。
节选三(终章)
结果,我失去了作画的能力,连一颗苹果也画得不像样。只要一打算作画,我的内心就掀起混乱的浪潮,一种近似悲鸣的强烈混乱、一股像是准备踏空的不安随即袭来,不管画出何种线条与颜色,都感受不到该有的必然性。
我清楚自己丧失了原有的天分,也不打算再挣扎,重头来过也为时已晚。就这样,我丢下了画笔,逃开竞争,躲回自己的内心世界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过分努力想要画出让世人认同的画,而这或许就是造成内心混乱的原因,而且就是要画出普世认可的画才是通俗的做法,这个误解更是致命的因素。一旦这个误解到达顶点,一握住画笔就会陷入「完全无法作画」的状态。所谓的通俗不等于向世人谄媚,而是几经辛苦才得以绘制而成的个人成就。
要发现这件事:心中必须毫无里碍,单纯地为了自己而快乐地作画。而赐给我这个机会的正是宫城,她的睡脸让我对于「作画」这个行为有了另一层面的发想,也让我重新找回「作画」的能力。
之后我耗费一整晚绘制的是我从五岁开始必然做的那个习惯,那是我在睡前总是浮现在脑海里的景色,是我原本想居住的世界,里头充满了不曾有过的回忆、不曾抵达的「某处」、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某时」。透过将宫城的睡脸绘制成画这件事,让我明白了该如何运用技术表现这幅长期存于想像里的景色。或许我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虽然生命已走到尽头,但我的画技却也在此刻成熟。
根据负责监价的那位女性的说法,在这失去的三十天里,我原本可画出将基里诃(注:基里诃(Giorgio de Chirico,1888-1978),义大利超现实画派前期大师,创立画风结合想像与现实的「形上艺术」。)风格发挥到极限的画作。虽然这只是她的说法,但的确很像是我的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