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子.罪

第二章
所有纷飞的思绪都要始于那个清凉的夏日，她说她喜欢在那个清凉的绿荫下去公园看那些摇曳的群荷，或顶着一把展着白帆布的油纸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散步，让脚踝在裸露的青石板上滚上几圈。
“有时候真想躺在那上面，但又怕不矜持被人家笑话。”母亲谈到这些便又回到了那个年轻的时代，她说这一切只发生于临行的前一天，在记忆中也便只有这一天。
当知识青年都下乡改造，遵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感受一下淳朴的乡村风韵的号角吹响的某一年夏日。她坐在火车上听身边一啸而过的风声，和逐渐疏远的熟悉的地域，忽感有些寥落，同行的同伴的热闹仿佛完全与她隔绝。
她只看见她们口中吐出的燥热的气体，让空气都为之扭曲，连眼色与神情也为之迷离，只感受到从窗外灌进的一丝微凉的风，与火车和轨道碰撞铿锵的声响。她的脑海像被塞进了一个无垠的黑洞，在虚幻中她看见了这个黑洞斜挂在正午的头顶，吞噬了太阳所发出的强烈的光，逐渐形成的一弯冰冷的月，染指了周围所有的晴空，安静的都可以听见自己清晰地呼吸声，不知不觉中，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梦，踩在万顷的虚空之上，同伴的火车随她们的笑声远去，在远处的拐角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在哭泣。
她忍不住上前轻轻拍打了他的肩膀，他抬起头，虚空中瞬间刮起了风。
他没有一滴眼泪，却哭出了声。江陵顿时感觉罪孽与虚伪，想铲除他的想法在她心中油然而生，而她被感诧异于自身的这个念头，努力想将它抹去，心想明明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妈妈。”那孩子咧嘴笑了，像一种盛开着繁花吸引着无辜者的血盆大口，美好的笑容挂在他凝重的脸上，像一幅被雕好的板画。
“我不是你妈妈……”江陵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马上就会遇见爸爸。”小男孩直接打断，依旧是美好的笑容。
“你搞错了，孩子。”她尽量克制住一种莫名的恐惧，温和地说。
“妈妈，我叫罪……”
“喂……”
“醒了吗？医生。”一个陌生的声音。
“只是中暑而已，休息一会儿，多喝点水就好了。”
“谢谢医生……”
门轻轻的被合上，夹带了一丝温和的风，清爽的气味在她鼻边萦绕，她想抬起手将散乱的发丝撇在耳后也做不到，微弱的叫了一句“扶我起来”。
意料之外的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面孔，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反衬着列车外炎热的暑光，像雕像家仔细细琢的脸部线条，柔和地向下舒展，勾勒出一个英俊的轮廓。
她靠在墙上，发现四周无人，有所疑惑的看着他。
他马上明白，涨红了脸，努力给自己辩解。
“现在火车刚刚停站，你的同伴都下车给你买清凉的果汁去了，我只是请医生上来帮你看看，真没对你做什么。”
“嗯。”
她给了他一个冷峻的侧脸，有骨感的脸庞呈现出美好的轮廓，在下巴处得以收尾，最里面的发丝沿着汗水蜿蜒在她的额头，长睫毛下是一种仿佛可以直视人心的锐利眼神，此时她在注视着外面凝固的风景，想起了那个小男孩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