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短篇系列2】《盲原》 卑微的人连呐喊都只是空幻

盲原
我注意那人许久，每次翘课从黑色的尖栅栏翻出到大路上，总能见着地。牵一只灰狗缓缓走着。一头撞向电线杆，拐弯，继续，一头撞了行人，那人低头族，视而不见，她连道三句对不起，见毫无回应，愣了一会，想大抵是没事的——毕竟没有恶语相向嘛，便继续她的“旅行”。
“她曾和你一样喔，是个半大不小的学生仔--”大爷这么说，手中的工活没有停，“只可惜，收留她的老头去咯，吸炭火窒息了。本就一贫如洗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咯，狗还是上头发的，说是补贴太少啦，便送牲畜了。”今天没有太阳，大爷仍眯着眼看着天。“还有吗？”“没有了，你啊，不务正业……”他忽而想起什么，“对了，她看不见，瞎的。”
冬天虽无大雪纷飞，冷气却丝毫不差，双手四肢僵劲，脑袋也冻掉一半。作业同冷气别无二致，未减丝毫。美其名曰：多动手身子暖和。怕是学分一见，家长会开，刚暖的又凉回去了，还是寒风刺骨雪花也飘，心头的湖泊荡漾冰铸成的浮雕。
午后，做贼溜号的我，又站在街口，天冷了，街上依旧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白气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人呢？哦，在一个角落，正喂狗呢，我看它，肉酱，蛋糕……比我都好，啧，也难以启齿求取些来饱腹，便打消念头，打道回府了，就这么又废了一天。
盲女孩怎么摔了……不太清楚，大爷是死了，不过不是炭，是车架，工地上砸来了，大爷底下修鞋挣血钱，突如其来始料未及，人便离开了。我正正当当请了假，班主任也不过问。上了街，葬礼规模好小，几个白头巾的人，一个虎背狼腰的汉子，哇哇地哭……我注意到她，在角落里，准确说，离会场有段距离，呆呆望着，手里白色的线团，呀，不是，我眯着眼，是朵花呢，白白的小小的，一朵花。
她始终没有过来，我也就这么离开。期中考后，我从同学身边走过，从师长眼下悄悄溜过，取回不及格的单，走回那条街。
“狗呢？”
“不懂……没见着。”
“啧啧，这么不小心啊。”
“我也无法，我很抱歉。”
人们就这么走开了，她一个人在风中，手中的绳子不见了，贴身边的灰狗不见了。怎么了？我下意识间，空无一人。
没法，自己问了。狗呢？她听完坐地上，没哭，脑袋歪一边，我打电话，120，喂，出大事啦，午饭慢点，人命要紧呐，接线的不紧不慢说了敬语挂了电话。
“你得撑着，狗还等着你呢。”我想拍拍她，可我没有，曾几何时我不止一次这么想。
要是当时多做些什么就好。
我大可在此写下童话结局，可寒风下的现实不可能改变，这样的令人冻坏，令人崩溃。
她进了医院，用老头的薄钱垫了，本想打算让大爷家里助一臂之力，可我上门要求，只得到一扫帚滚出去的结果。
那天我没上课，我不想上学，学校里又冷又困，也没人喜欢我。我疯了似的找狗，灰包的，有点掉毛，两只耳朵尖尖的，平日里司空见惯，忽然鲜活起来，充斥了整个大脑，我也仿若记忆般，在街区里来回奔波，寻找着，盼望着垃圾桶后头，暖气片里边，最后上了屋顶，在檐的边缘，细细看了一圈，错抓了只灰猫，那贵妇狠骂我两句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