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归

“吁——”
韩丞相府前停下了两匹马，看门的仆人匆忙上前接应。为首马上是个面貌清秀的小公子哥，一张嘴喋喋不休的，眉宇间全是归家的喜悦。
“良叔你把行李都收到房里去，先不要通知义父，我先去曦月那里探一眼……”
相府的门却自己开了，迎面出来一位妇人，面上含笑又露出几分震人的威仪。
“公子要先去哪里啊？”
 “呃……墨夷……”俞皓轩打小就对这位女总管有着莫名的畏惧，连说话都含糊起来，“……义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公子随我来吧。”
俞皓轩点点头，随即挤眉弄眼哀求家仆俞良相助。
良叔放下手上行李正欲上前，女管家却像早有预料一般笑着回绝：“丞相与公子三年不见，甚是想念，公子还是一个人随我来的好。”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俞皓轩也只能收了侥幸心理，惴惴不安地跟上。
毕竟三年前是自己不告而别南下游历，有错在先，如今虽平安归来，府上长辈的教训责备怎么想也是免不了要受一顿的。
俞皓轩随墨夷前往韩丞相的书房，一路上府里的景象与三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韩丞相出身寒士，而今位极人臣，家中布置却始终保持着往日的素简朴实，一如主人正直俭约之为人。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书房。
这间房内没有任何金银玉器摆件，唯有墙上挂着一些精致的字画，水墨早已干透，淡淡的墨香充盈此室。在这些字画中最显眼的要数挂在正中墙上的一副对联。
——仕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
——仕于外者，以苞苴人都为羞。
那是书房主人时时提警自身的箴语。俞皓轩记得自己幼时顽皮，一度厌烦学业，韩丞相便抱了他坐在自己腿上，捏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摹写这两句话，事后还罚他默了三百遍。
“大人，公子到了！”
墨夷的传报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现实。
俞皓轩讪讪地走到书桌前，躬身行礼，“义父，我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呐，”面前的老人须发尽白，面上却透着一股精神健气，握着笔管的手依旧有力，要不是他眸中的晕色暴露出年长者的沉稳和睿智，实在很难相信他已年近花甲，“说说吧，都去了什么地方，见着什么了？”
“孩儿……去了霜岐、天酆两郡游历……霜岐郡民崇尚风雅，以诗文为尊。百姓家宅和睦，邻里亲敬，世风高洁，路不拾遗。天酆郡倒也安定，只是那里的地方贵族大都重贵轻贱，欺下媚上，对百姓的态度十分轻慢。”
“哦，有这种事？”韩丞相提笔，粗粗阅了遍刚批好的评语放置一边，从桌上取来一份新的奏折查看，“那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俞皓轩一惊，心生虚意：“孩儿不明白义父的意思……”
“不明白？不明白用得着离家出走？”韩丞相依旧语气淡淡地，头也未抬，这对俞皓轩来说比明面上的破口训斥具有更大的压迫力，“如果只是四方游学，增长眼识，我难道会不同意？这些年你在何地打探何事，难道你真以为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