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19-20年作品合集(6)

对着镜子换衣服，这可不是我的爱好。但地上凌乱的衣物的的确确是我的杰作。我哼笑了声——虽然躲进灵魂深处的意识也许并不能发出声音——然后安之若素的欣赏起这具躯体。
他是我。他不是我。
或者说——你应该也知道——这具躯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不，更准确的说，是两个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伸出手触摸母亲子宫壁的时候；或许是学步跌跌撞撞摔倒在地的；或许是……第一次。
谁也说不清哪个先来后到。只是那一瞬间，是我占据着躯体，捂上他的双眼——可惜却没能隔绝耳边的嚎叫。
那种皮肉被撕扯开时发出的非人嚎叫。
父亲的手，粗糙厚实，笨拙鲁莽，指甲也不及母亲的尖利。可就是这双手活生生的掐入母亲腰侧皮肉，任女人挣扎惨呼不断，只是坚定又冷酷地，向两侧撕开。
鲜血汩汩的流着；于大片染成赤红的躯体上，模糊暴露出肌线条。
或许他看到了——就像我隐匿在他灵魂角落时一样。但他该是不知道的。
因为我本就是为了替他承受这一切而存在。
无论是在母亲腹中时，子宫空间被挤压带来的窒息感；学步跌倒在地擦破膝盖的细密痛楚；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残忍杀害母亲的血腥一幕。
我捂着眼，听着母亲凄厉的尖叫，癫狂的咒骂或是片刻喘息想起了她的儿子；我的腿颤抖着。指缝逐渐湿润。
他看到了吗？
我在心里说：胆小鬼。
我蜷缩进角落里，在十指的遮蔽下闭了眼，于万鬼地狱中混沌睡去。
醒来时也仍处于混沌之中。我奇怪着他没能回来，试探着伸手触摸黑暗，触手即是湿冷的滑腻。
鼻端是冷却的血腥味。
“操，这变态。”我细细摸索着这周围的东西，只能得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结论：我被塞进了那个我曾还是胎儿时触摸过的子宫主人的肚子里。当然，也不能塞回子宫里。
摸索到一道裂缝，大概是粗糙缝合的疏漏。
 “这手法不行。”低声调侃着，手指探出扒大缝隙，一使力撕了个口子，便有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接触了外界之后，周身冰冷湿软的触感愈发令人难以忍受。我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脚跟落在地面上才发觉脚底滑腻，地上也遍是半干涸的血泽。
我抑制下呕意，跺跺脚，正自暴自弃的想着要不要帮那个杀人犯父亲清理一下现场防止***画面刺激到“他”，便有一阵眩晕传来。
过后，我就失去了躯体的控制权。
我沉默的看着他的视野从昏暗逐渐变得清晰，将一片血色尽收眼底。
他该是知道的，因为他甚至没有一声惊叫，一句啜泣，他只是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直到看到他母亲腹皮外翻，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在此刻无比想捂上他的眼，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终于挤出小兽般凄厉的嘶吼。
可这不应该，明明承受这一切的该是我。我是逃避，是承伤的灵魂，他不该……
他嗓音干涩，带着少年的固执和格格不入的死寂，一句便令我神魂俱震：“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