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石(堂良)七
后来他们又见过几面,自从那次血洗市政广场后,Omega的抗议更多停留在口头上,很多人在封城前逃了出去,有不满意暴政的Alpha和Beta,更多的是对未来感到无望和恐惧的Omega。
秦霄贤一直以为何九华在那时逃走了,直到几年后,在尚九熙家看见他,他半躺在沙发上抽烟,睡衣微敞露出雪白的胸膛。
两人都愣住了,何九华脸色煞白地按灭香烟,起身径直回了房间,像是从来不认识他。
被永久标记的Omega只有摘除腺体才能摆脱,可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摘除腺体后都会快速衰弱然后死亡。
这么久以来,秦霄贤其实最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封城前没有逃走?他要的不是自由吗?
“秦霄贤!”尚九熙不快地敲敲桌子,示意他集中注意力。其实并没有多赏识他,不过是没有攻击性,用起来比较放心而已。“到人力部去协调,拟定征召人数和待遇方案来给我。”
“好。”
“必须尽快把墙修好。”尚九熙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自言自语似得说道:“听说城外有的流民Omega戴着一种奇怪的面罩,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总之防患未然。”
“李修说的吗?”秦霄贤自然地接了一句。
尚九熙顿了一下,抬头瞄他一眼道:“不要传出去,扰乱民心。”
秦霄贤点头,离开的时候,何九华背靠着扶手站在楼下。
“走了?”
“嗯。”
何九华本来披了件高领外衣,听见楼上脚步声时,又自嘲地慌乱脱下来在手边搭着。看不看见又怎么样呢?
秦霄贤连头也没抬,从他身边擦过。
“我——想永久标记你,好不好?”
何九华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秦霄贤用玩笑掩饰着胆怯说的这句话,现在回答,已经来不及了吧——
在标记这件事上,Alpha占有全部的决定权,更多的时候不是取决你想被谁标记,而是谁想标记你,可能在上学的路上,可能在深夜的楼道,甚至白昼如雪的任何地方,你不明白,怎么自己忽然就不属于自己了?
只有秦霄贤这个傻子,还在问着好不好。
比如周九良,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人生的前一半包含孟鹤堂,后一半只有孟鹤堂。
激素的副作用慢慢显现,开始周九良只是觉得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渐渐提不起劲,到生日这天的时候,勉强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就手臂一软摔倒在地。
孟鹤堂带回来一包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糖浆果子,星湖山上很常见的野果,不甜甚至有点涩嘴,外面裹上一层糖浆。
就连这么廉价的食物,糖浆也越来越稀薄。
“我带你出去。”孟鹤堂单膝跪在床沿,束腰风衣的衣摆在地上拖成半圆,手里捏着把长柄钥匙。
周九良终于抬起眼睛,孟鹤堂继续说道:“不准离开我身边,也不用试图逃跑,当然你也不可能逃得掉。”
周九良抿紧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快要喊出来。
孟鹤堂从纸袋中捏出一颗果子,塞进他嘴里,黏黏的手指在唇瓣上抚了抚。
“我今年多大?”
“二十。”孟鹤堂难得垂低眉眼,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深海中转瞬即逝的阳光。
周九良却沉下面色,喃喃自语,“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