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美秀神情萎靡地和坐在楼口的吴妈打招呼。 
她刚结束了两周的加班，终于赶在五点前下班，开始放年假。今年是第二年一个人在外过年。这座城市冷冷清清，也许是她住得太偏僻了。幸运的是，二十八这天还能买到便宜的棒骨，可以舒舒服服地喝碗汤。
吴妈眼尖，瞧见美秀手上的黑袋子，大声嚷嚷：“哟！买什么好吃的呢，给我瞅瞅！”
美秀扯起一个笑容，她不太想和这里的人有交流。
吴妈也笑，嘴角好像要裂开，露出一口黄牙，脸上的褶子挤在一块，每层都仿佛加了点泥垢，眼睛眯着不见了。她小碎步地凑上来，顾自扯着袋子地小口看，鼻子耸动几下，突然神色紧张：“姑娘，你这骨头不太好啊。”
袋子从美秀手中被抢过，吴妈抓着袋子翻动，边瞧边露出骨头的一面，那点肉烂开，堪堪挂在骨头上，白点零散地分布。
“这全是腐肉！小姑娘上当了吧，可不能贪便宜。”
美秀一下子变得很生气，但又很无力，心中一堆柴全潮了怎么也点不着。她声音低了下来，听着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我丢了。”
“别啊，我有办法，你等着。”
美秀想走，这点东西不至于让她亏得吃不上饭。但她被定住了，有股莫名的力量把她按在原地，她想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她看着吴妈走进楼道，没上楼梯。上一层台阶左边就是吴妈的家。她却径直走向藏在楼梯后的一个小门，勾着腰窜进去，门里泄出一点光，暗得看不清颜色，又被迅速关上，没发出丁点声音。
她又突然出来了，很开心。她牵过美秀的手，放上一个钱包大小的牛皮盒子，一个硬币的高度，上边有几块很深的污渍，边角起了毛，还有股粘腻的手感。
“这里边有几条蛆虫，你让它们吃坏肉。”
边说边推拉着美秀进楼，像牵着一个木偶。
吴妈仍坐在楼口，眼珠子灵活地转动。
二楼的声控灯又坏了，美秀心里数着阶梯，头顶闪过一个黑影，她突然像是被电到了，整个人开始颤栗。
是住在五楼的大叔，住在她楼上。总是这时候出门，美秀碰见过几回，没打过招呼，看着就是不爱交流的人。
但今天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只有一会。乜了下美秀，扫过那个黑袋子。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看不出什么。也许是想和美秀说些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呼出口气，走了。 
美秀左手挂着袋子捏着盒子，右手哆哆嗦嗦，怎么也对不准锁孔。可能是太冷了，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美秀想。
声控灯灭了。“咔”的一声，门开了。灯又亮了。
屋里的灰尘飘飘洒洒，有多久没人住了呢。
美秀关上门，霎时被黑暗笼罩。她凭记忆摸到厨房，把手上的东西丢在料理台上，转身陷入在这个一居室的唯一一个小沙发上。整个家除了这个沙发能坐，就只有那张床了。
美秀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窗外完全黑了，几盏路灯明灭。她掏出手机，已经九点了，没想到眯了这么久。她撑着自己起身开灯。屋里寂静得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