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错误，混乱，非现实和不合常理——一切都源自意识与愿望。”
他睁开眼睛。
这是被关在这里的第几天呢？他不知道。那时间太长太久，他也从未计算过那些日子。他的所有烦躁，犹豫与孤独，都早已被漫长的时间打磨得一干二净。
他懒懒地站在这个还算舒适的囚笼里，等待着新一天的早餐。葱郁而湿热的森林被包裹在坚实的钢铁之中，过于耀眼的白色灯光间夹杂着监视器闪烁着的红光点。他处在这个牢笼的正中央。
头顶的左侧悬着一条长管道，向上延伸至牢笼遥不可及的顶端。管道干净而冰冷，似乎还残留着昨天早餐的味道。自那其中传来摩擦的悉悉索索。
肉块自管道被倾倒下来，直直坠落在地面的泥土上，发出粘腻的撞击声。他并不在意那令人毫无食欲的形态，只是默默地将其咀嚼吞咽。进食对于他来说毫无愉悦感，只是为了满足生存的需要，仅此而已。只是因为他需要活下去。
这是第几个早晨了呢。他在咀嚼中恍惚地想着，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早已被迫认命。
他是在一无所知中被带到这里来的。从那时起，日复一日的囚禁就开始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试过反抗。
他摧毁四周的树木与藤蔓，将四周的监视器破坏成凌乱的碎片，胡乱地攻击着铁制的墙壁与泥土深处坚实的地板——可那些努力从来都是徒劳无功。他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昏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一次，又一次。那些拼尽全力的挣扎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他每天都在破坏着。最开始是为了逃离，之后慢慢变成了消解烦闷与恐慌的举动，最后变成了单纯的习惯，又像是本能的驱使。他不停地撕扯着那些枝叶与机械，几乎无暇顾及他物——虽然这里只有他自己和那些被一次次破坏的东西。
在暴力的间隙中，他的大脑开始迟缓地转动。
活动着的只有他自己。没有昆虫，没有其他的动物，只有安静的植物和近乎疯狂的自己。
他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躁动的破坏欲被连根拔起，替换成了深深的恐惧与孤独。被暴力侵蚀之后的身心被孤独噬咬着。他几乎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他需要活着。麻木成为了最好的逃避方式。渐渐地他自己不再变化。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举动，相同的作息与进食，甚至是相同的思考。他的时间停止了。
监视器冰冷地注视着他，淡漠而鄙夷。
从那时起，他不再会在固定的时间昏睡。
在他的心灵被腐蚀殆尽，开始习惯于一成不变的时候，囚笼里的时间似乎也随之一同停止了。树木不再生长，藤蔓也不再爬升，只有监视器的红光不停闪烁着。真正的囚禁便从此开始。
这又是第几天了呢？
他眨眨眼，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正面对的墙壁。然后他做出了与之前的无数天不同的举动——他屏住了呼吸。
那一面墙壁消失了，巨大的空洞里透出牢笼外面的，他不曾见过的景色。那是一个冰冷而苍白的房间，闪着光的机械成群地嘀嗒作响，还有白色的身影沉默地穿行着。那些身影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