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3)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各阶级互相斗争的戏剧。”她想着，车厢里回响着AI歌手的雄浑男低音。
随即她开始思考这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都说共同体时代能使人们生活富足，但我还是有自己想得却得不到的东西呢。”
“不对……”她决定把自己这个“幼稚”的问题归结为教科书上的“贪欲”，“贪欲不是需求，是拖沓社会进步的原罪。”她想着。
此刻地铁驶入了地面，两边林林总总的大楼上贴满了电子横幅，一行行绵延几十米的血红色标语在不断滚动。“劳动不是生活所迫，而是高尚的事业。”她轻声读着最大的标语，将自己的问题抛之脑后，她的灵魂都好像受到了震撼。自己的想法与这条标语相比，显得多么的自私啊。
梁靖羽迈出地铁门，识别了一下虹膜后离开了车站。校门口，一群男生正在浏览电子公告栏。男生们没有人头攒动，而是井然有序地在公告栏前列成了方阵，校服裙子被风扬起边角。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与相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却听得男生们兴奋地议论：“啊，这是XX院士的最新科研成果！”
“他竟然能将核聚变装置的控温系统升级到了室温级！”
“这么说我以后能抱着它取暖了？真刺激……”
“还以为世界科学院今年都不会有什么科研成果了呢……”
梁靖羽凑近了公告栏上的论文图片——现在已经没有了专利概念，各种细节毫无保留地被展示出来。一个夺目的蓝色小火球正在一个皿装容器中燃烧，就像蓝色的眼眸一样。
妈妈和工友们走进了蛋糕工坊。他们步调一致，没有一个人与他人交谈，神情不能说是肃穆，但也绝对称不上轻松。时间表上规定晨会后十分钟为自由畅谈时间，并没有规定其他时间不能讲话。但这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每月例行晨会时间到了，全世界各个角落的成年人面前都弹出了一个窗口。“下面进行关于《社会公共事务法》新增条款的全民第一轮公投。各位公民，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阅读并理解条款，稍后由我们进行答疑。”窗口上，各种肤色的AI用各种语言播报着同一内容的信息。
妈妈浏览了一遍，大意是关于禁止流浪歌手在街头演唱，加强所有艺术家注册程序管理的决定。理由是不经审核的艺术会损坏市容，污染公共环境，败坏人们的心情。妈妈并没有觉得这种艺术有什么不好，但也说不上什么理由去答疑，就在她决定抬手叩击空中的“弃权”按钮时，一行标语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政府是美好生活开拓的先行者，服从政府及其后续机构的领导是公民的天职。”
妈妈滞在空中的手最终移向了“赞同”，她偏过头去看别人，数十个窗口在数十只手敲击了“赞同”后消失。
这至少使自己平衡了一些。妈妈想着，自己的投票权在亿万人之中必然是微不足道的。
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劳动岗位上。妈妈走在人群中，像一条融在水里的鱼。
交谈时间的铃响了，工人们仿佛摆脱了某种枷锁，僵硬的面孔一下子松弛下来，开始对旁边的人滔滔不绝地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