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2)

“好算计！”老何心里想。
贼也没打算在客厅翻找，径直朝着老何呆坐的餐厅走过来。老何握着台灯的手在发抖，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帕金森。他心里开始盘算，盘算该怎么面对家里的不速之客。老何现在掌握的资讯太少了，而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显然处境是敌在明我在暗，老何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这贼没有什么武器，老何肯定抓起一个苹果便砸上去。
眼看着贼步步靠近，老何决定还是先发制人好一些，这应该是他近年最接近“何大胆”的一次。老何摁下台灯的开关，一束强光照射在贼的脸上，晃了贼的眼。光的照射下，贼的脸庞泛出惨白色，面容也变得局促。
两个人一站一坐，一明一暗，却谁也没有说话，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平衡。
倒是那贼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发出尴尬的笑：“我看灯熄了，还以为家里睡了呢。”
老何捏着台灯的手，又紧了紧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依然瞪着这个蟊贼，也不知道他是怕了，还是想从气势上压制对手。
那小贼泄了气，耸着肩倚在了墙上。再兀然转身打开了冰箱门，嘴里说道：“我今天是真的又累，又饿。”
老何这才注意到那毛贼脸上写满了疲惫，黑眼圈很重，两朵大大的卧蚕也躺在半睁不睁的眼睛下，凌乱的头发披在脑袋上，看起来确实疲惫极了。老何心里闪出一丝可怜之意，但马上又消失了。
但嘴上却不能输，老何大声说：“你累你饿，我可怜你，实在饿实在累我给你做点饭也行啊。你也不能……”
那贼看上去有些不耐，扬扬手，压低声音说：“我都到这了，自己来就行。”说完，从冰箱里拿出一根蒜肠，径直往厨房走。
那贼大手一拍，点亮了厨房的灯。霎时屋内的明亮全都集中在厨房，将明与暗的局势扭转。
老何张张嘴，没有喊出来，腿也忍不住发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直盯着厨房案板上在灯光下分外醒目的菜刀。
显然贼也看到了那柄刀。
老何开始流汗，原本光亮的脑门变得如同初秋的早晨，弥上了一层战栗的水雾。他看那贼的背影，早不像是刚进门时的窘迫，而变得威风、恶狠狠起来。好像到了厨房，是他撒野的地方了。老何也后悔，没有像社区宣传的那样，把刀藏起来。
“那个……你别轻举妄动，我儿子一会下了自习便回来了。”
那贼扭过头笑了笑，把刀子从砧板上拔出来，再慢慢插回刀架中。刀子锋利的刃穿进刀架木头的质地，二者碰撞发出不和谐碰撞而产生的奇怪声音。这像是一种警告，像是一种威胁，更像是一种主权的宣誓。
噪音让老何更慌了。
老何想着他的儿子，他设想儿子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遭了贼的样子。儿子早早没了妈，老何就尽量不让家里变成猪窝一样。儿子学习很好，好到老何要认为这是一颗书呆子，没了他过去的冲劲。他现在还能红着脸叫自己一声何大胆，但儿子断然叫不成这个名字。
他想，何大胆这时候恐怕就要冲出去，用年轻的力气把贼的手卸下来。但现在他变成了老何，他还有一个失母的、上学的儿子，所以只好恐惧地绷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