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子

曾经的一切都与现在不同，几十年变迁要打乱许多人原本预料的人生轨迹。
老何退伍后做了石油工人，满腔的热血尽数挥洒在开阔大漠的油田里。他踏实肯干，任何一个工友谈到他都要竖起大拇哥，就给他起了一个“何大胆”的绰号。大胆在挥洒尽了热血以后，青春也随着西北大漠的风消逝了。
老何媳妇死的早，徒留下一个儿子。儿子倒是机灵，不给家里添麻烦，自上学便自告奋勇住校去。老何只好自己经营自己的退休生活。倒是不赖，把一个大房子收拾地井井有条，俨然不像一个退休老头能操持出来的温馨。
刚退的时候，还有很多老头邀他打牌的。老何一开始对此很热情，但慢慢就觉得无趣起来，蜷在椅子上惹得一群人都生厌。后来干脆退出了这些活动，除了买东西便不再出门，窝在家里不知道摆弄一些什么事情。
邻里也很关心他，好奇这个“何大胆”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楼栋长是一个比老何还要早退五年的更老的老头，每月派《石化老年》都要麻烦他。每当这时候，楼栋长从不草草塞在单元门旁的信箱里，都要亲自光临老何家，把杂志送上去。
“老何啊，你倒是出来走动走动。瞧瞧，门口小广告都贴满了，这杂志我要再给塞箱子里头，还不一定被哪个贼子盯上呢？”
老何一般乐乐呵呵地请这位老兄弟进来喝两杯，倒是从不担心什么贼子。
故事是夏天的一个晚上，楼旁枯萎的花园中还能听到依稀的虫鸣声。老何原本要看的电视节目不知因为什么给别的内容让了路，导致老何更加烦躁，决定早早上床睡觉。闷热的气氛锁在整个城市中，把人面对生活的热情都打击成蠢蠢欲动。
老何已经到了需要起夜的年纪，这件大事能打断同样重要的鼾声。他的双腿不再是被坚实紧致的肌肉包裹，换来颤巍下坠的黝黑皮肤。他的脚落在地上还释放出年轻时的力气，原来能将大地震颤的踏步只能把老何枯槁的身躯摇晃。
熄着灯，从卧室到厕所中间只需要经过一个餐厅，大概是老何忘记拉严窗帘，紧挨着路灯的窗透过来微微昏黄的光线。
老何嘴里呢喃一些囫囵的话，任谁在这也听不清的。因为老何眼睛尚睁不开，鼻息尚不活络，还沉浸在睡眠的愉快中。
但老人的睡眠都是很浅的——老何不好使的耳朵也清晰听到了右边家门传来了机械碰撞的响声。他想了想，似乎还不到周末，儿子应该还在学校住着，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时候回来。他又想起来单元长与他开的玩笑。
“有贼！”老何的睡意一时间失了大半，顺手抓起了餐桌上一柄精致的台灯，在他还来不及拔下插头时，门竟然被打开了。老何慌忙坐下，手里攥紧着台灯，将自己隐在餐厅的黑暗里。
进来的是一位姿态疲惫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手里拎着一个背包，步伐亦很轻盈，小心翼翼地，想是怕惊醒应在房间里睡的人。
老何瞪着眼睛去看那贼，这一定是一个有准备的贼！贼把背包拉链拉开，扔到鞋柜旁的木椅上。它似乎已经在等待收割战利品了。接着蹑手蹑脚脱下鞋子，再轻轻从鞋柜中取出一双拖鞋来穿，恐怕是为了不留下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