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2)

不知道哪里的风在吹，也许是我开了窗。便利贴被吹飞了不少。我很头疼，这代表着我又要去收拾这些东西了。
我与他说了要出门，他像赶我一样将我赶出去了。嘴里嚷嚷着问我是哪家的小子，滚出他家去。
我没有雨衣，没有伞，就这样走在空落落的大街，淋着雨。冰冷的触感使我很快就想回去了。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到了家门口，透过窗子，我看见老爸坐在我常坐的靠窗的那个位置四处张望。我莫名一阵心火，很快就又转头走了。
到了商场，我本来想买一只铁皮青蛙的，那是他给我的唯一的生日礼物。我本想试试能否使他清醒片刻，但我变了主意。我绕了好远，我知道他早忘了母亲，但我想试试。
我去以前的旧住址里找了好久，终于才找到母亲的一张照片。或许我是想他痛苦吧，于是专门挑了一张只有母亲与我的照片。
很久，到了家。他没再坐着窗边了，屋子里一片乱，便利贴到处都是，但都不在从前的位置。
我以为家里遭了抢劫，匆匆找遍了客厅，厨房，他的卧室，厕所。终于在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他。
他在我的卧室，四处倒腾，我的衣柜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我的卧室是我唯一不会贴便利贴的地方，因为我通常会锁着门，他没法进来。
我怒火冲天了，幸而照片还算坚挺，防水而又不易被捏坏，只是折皱了些的。
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我没看清他的正面。我想不到他的身手如此迅速，照片被他抢了过去。他细细地盯着照片，手颤抖着，抚摸了照片，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秀…凤?”他声音沙哑而又带着点陌生地问我。
不赖，不算太赖。我点头。
“旁边的那个是谁?”他又问我。
是谁呢。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很快就出去了，压抑着火气，打扫起被他弄得一团糟的家，哦，“家” 。
回答是你的儿子我当然有助于老爹恢复记忆，可我忽然就不想那么做了。
这样大概过了几天吧。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作风。只是时常霸占我那个靠窗的位置，张望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察觉到他忘掉的事物越来越多了，这件事体现在他已经忘掉了“不能碰”三字的意思。导致我现在不得不时刻盯着他，以防他有点闪失。
偶然，我看了一眼不怎么用的手机，注意到今天是三月四号。我并没有太在意，老头忘了日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看了一眼他每天更换的纸，已经是3.7了，比我快了三天，大概他写3.5那天应该是三月二号。至于为什么快了三天，谁知道呢。
惊喜发生在三月十号。那天他坐在家里，准备了一个“蛋糕”——他压根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与其说是蛋糕，不如说是卖相像排泄物的面团。
三月十号是我的生日啊。我很高兴，虽然他忘了我是谁。我跟他说我是他儿子，他不相信，于是苦苦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家的“儿子”。趁他走神的时候，我偷偷尝了一点那“蛋糕”，明显他将盐当作糖了，非常咸。我还是有点心悸的，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用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