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解压，了解一下？(3)

“跳楼解压？”
“没错儿！”
“……行吧。”段桓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还有这种事？
季重晖舔了口快要化了的冰棍儿，三下两下吃完，旋即站起来，拧开矿泉水瓶盖扬了扬，问:“你不喝了吧？”
段桓摇了摇头。
于是季重晖拿它冲了冲手，接着以一个利落的三分投进垃圾桶。再将目光落回段桓身上，开口道:“今年，我高三。”
停顿两秒，他又继续说道:“成绩不是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差，不过我想二本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笑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时候觉得压力很大，这种不单单来自学业，它甚至闷得我喘不过气来，什么也不想做。我的家人对我很好，可是他们对我太好了，反而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这，这不真实。”
“第一次……我是真的想要放弃。”
“可是谁知道，”他摊开手，转过身，段桓看见他脸上无措而强露出的笑意，“我从学校的六楼跳下来，我以为我死了，可是最后却是被我的班主任喊醒并问我‘你为什么在这里睡觉’，”他先拉长脸学出了他班主任的模样，而后又无奈地笑了笑。
“后来我就发现了，无论我怎么跳，从多高的楼跳下来，我都会安然无恙。”
“所以，每当我感到心里很烦很堵的时候……”他露出迷茫的样子，“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大概就像一大团湿了的纸巾揉在一起吧……”他抬起脸，“我就会去跳楼。”他的目光对上段桓的，“只有在风猛烈而放肆地吹过我的面庞时……”
他的声音又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被风吹散了。
“……‘去，去，走吧，到人间去吧。①’”
“于是，你就以这种方式，走入了人间？”
“是的，段警官。”季重晖露出一贯的笑容。少年人的情感直接而又鲜明，所以这掩不去他的沉重迷茫，“怎么样？一定是满分作文对不对？”
段桓自诩不是个善于口舌的人，他只能也只会沉默地拍拍少年的肩膀，绞尽脑汁也只想出这么一句:“还吃冰棍吗？”
“冰棍儿。”季重晖笑嘻嘻的。
“……行。冰棍……儿。”段桓艰难地吐出儿化音，听起来有些滑稽。
于是段桓又请少年吃了根冰棍，这次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的，用冰奶油和巧克力堆砌点缀起来的冰淇淋，上面还有散落的糖珠。
“段警官，我可以直接叫你段桓吗？”季重晖问道，他的视线对上段桓的。段桓一愣，心想他也许是从闻蕊蕊那里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以。”于是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段桓的眼里映着初夏时候的茂绿树木，顶端蔫黄的野草，仿若蒸腾的沥青路，耳朵里听见的是断断续续的蝉鸣，和他自己的声音。
他一惊。
“你……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这有点太冒失了。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可话也已经说出去了。
“不知道。”季重晖耸了耸肩，随口道，“也许我只是很多人想要寻求解脱的愿望集合吧。”
段桓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许他能感受到少年那状似残破而无法修补的灵魂，仿若立于雾气迷蒙的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