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小鬼！(7)

我想我写了一段很长的故事，我并不喜欢把他叫做鬼故事，因为这些事都是存在的，它们存在我的梦里，多年来，我在上千个夜晚里断断续续梦见同一个场景，奇怪的是，它竟然还有连续的剧情发展，但必须承认的是，我把它写在纸上时仍发挥了不少局外的想象。每个梦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就是这个场景：阴风拂过门帘，太师椅上卧着一只眯眼的猫。开头结束后，就要上演一些从不重样的片段，这些片段都是我与堂弟在现实生活里一同经历过的，比如他用两块萤石贴着眼睛，说自己的眼睛在放光；比如我们真的在那片小竹林里偷看过一对男女野合；比如我们就经常隔着那张门帘玩敲头游戏，他每每都自称“卷帘大将军”；比如那只猫，那只猫是堂弟最喜欢的宠物，他管它叫“猫仔”，而猫仔到今天都还活着……是的，我也还活着。小时候，我就是个胆小鬼，成年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仍是个胆小鬼，一直以来我都是那种即便自己是一只鬼都会把自己吓一跳的人。
时间在流逝，我对堂弟的模样渐渐模糊，于是我把他想象成了一只缺耳朵缺指头的小鬼，在梦中，他一直是以这种形象浮现。
强盗破门强抢薛宅的事情发生后不久，我没有继承家业，而是负笈学医在外多年，七年后在回老宅的路上，我看见一座破败的小土地庙，里面就住着老钟头。我笑着叫道：“嘿！钟爷爷，原来你住这里。”可是他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完全不理睬我了。
最后，我会坚定地告诉自己，小鬼，别怕！直面恐惧吧！只是门帘被风吹动了而已，如果后面真有什么东西，那也只是另一个小鬼给你搞的恶作剧。我现在已经很难梦见堂弟了，他是死了，而我的尸体还在活着，于是每一次回老宅，我都要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等着，等着阴风吹动门帘，然后在内心坚定地告诉自己：“别怕，小鬼！”我会微笑地注视着等待着，真希望有一天门帘里头真能传来声音：“来吧……来吧……”
这是好故事，圆满结束了，我去睡了。
看着他伏案写下的这些文字，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感动与满足，那盏被用来烘托气氛的油灯，恰如其分地表明了这一点，指不定还能给他带来点温暖呢，所以猫精来一阵阴风，给他打个激灵，让灯光抖动得剧烈点，还有阿死去门帘那里准备好，我们的游戏又要开始了。——阿尸
深夜，薛施尖叫地跑出老宅，神神叨叨一句话：“真的来了，真的来了！”家人们拦都拦不住，只说这梦发得太狠了。
翌日天明，阴风阵阵。
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那件事对薛家少爷打击太大了，已经七年了，整日精神恍惚，人也变得孤僻了，白天在村里游逛的时候，要么见人傻笑，要么见人怒目圆瞪，要么就对着空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么追问薛宅的人强盗来过了肯定丢什么东西了，让下人一一清点财物，然后自个去阁楼转圈圈直到天黑，深夜就锁房间里点一盏昏昏的孤灯，在空白的纸卷上涂涂抹抹，念着“来吧，来吧”，折腾完后迟迟才肯入睡，然而就这样，还是会时常惊醒，发出凄厉地喊叫声，惊动全村人。
-去年有一回还要放火烧宅子，看来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