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

2020 年 7 月 11 日， 19 点 42 分，拉萨「一路向西」青年旅舍。
半躺在旅舍公共空间的沙发上，周围空无一人，头顶悬着一盏吊灯，放出柔和黄光。这种环境适合一个人，安静写日记。
这次独自一人坐火车来拉萨，朋友都不理解。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来拉萨，兴许是想念此地的日光，想念灵魂被包裹的心安。
我拿出笔和本子，想写点来拉萨的感受，可脑海里全是火车上遇见的那个怪老头。索性在本子上记下这段经历。
我和这老头同一节卧铺车厢。他睡下铺，白天就靠窗而坐，两手搁在大腿上，大腿跟地面平行，身体挺直，和大腿呈 90 度。他带着神秘微笑，偏头观察车箱内往来旅客。
我躺在他对面的中铺，边吃薯片边观察他。我喜欢做一名人类观察员。
一路上天气都不错，阳光照得人懒洋洋。
等我一袋薯片吃完，他依然一个姿势，没动过。我平时不喜欢和生人交谈，主动搭讪更是天方夜谭。可这人实在勾起我好奇心。
趁着接热水的机会，回来直接坐在他对面，仅隔一张小桌。离得近不好明目张胆观察，就从床上拿来特德·蒋的小说集《你一生的故事》，假装在看，偷偷用余光瞄他。
细看发现，他一头银发，眼中流转智慧光芒，若手里添根烟斗，活生生一个爱因斯坦。当时就想，难不成是位科学家？
「您是科学家？」话一出口，便后悔了，问题有点蠢。
没想到，他立马回答，「钟表匠。」
他的普通话媲美央视主持人。我听了却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普通话太奇怪了。也不能说奇怪，就是太准确。这等年纪，极少有人普通话这么标准。或许是我少见多怪。
他扭过头，目光落在我的书上。
「喜欢读科幻？」
「恩，看过《三体》后，发现科幻蛮有趣的。您也喜欢？」
他点点头。
我当时心里偷偷乐着，这下有话题可聊了。
「像你这年纪，喜欢科幻真不多见，老人都爱听戏曲。」
他笑笑。我从他眼睛里瞧见了聊天的兴致。
「这书讲什么的？」
「外星人降临地球的故事。」我心里有点发虚，看完电影《降临》后，找来的小说，还没读过，不知道改动大不大。我看到他眼里的兴致更浓了。
「我也喜欢这类主题的故事，曾经还构思过一个，有兴趣听我讲讲吗？」
「当然。火车上真无聊。」那一刻开始，我有点喜欢上这老头了。喜欢科幻的老年人不常见，物以稀为贵嘛。」
老人开始讲他构思的故事。
「你说，假如有外星人因为飞行器突发问题，降落在太古时期的地球，同伴都牺牲了，孤身一人面对汪洋大海，他该怎么办？」
「投海自尽？」
「生命规则不允许他自杀，且只要有阳光，他可以一直活下去。」
「想死都死不了，怎么会有这种生命规则。有点同情外星人。你想象力挺丰富呀。」
「人类其实也有这个规则，你会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