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回忆录(4)

要是我当时知道他所谓家里有事是这样，我硬闯也要把他弄出来。
后来你二爸不知怎么出来了，他跟我说他妈把他赶出来了，用了一句话：
“要是你这样的话，那你就搬出去住吧。”
然后他就什么也没带就出来了，来找我，穿着单薄的衣服，满脸泪花，说，他的家丢了。
后来我爸妈也知道了，我就带着你二爸出来了，我们半工半读，兼好几份职，赚房租，赚学费，赚约会钱，那时很难，很累，也很幸福。我们一天说不上几句话，但那就是日子。
那段时间，你二爸总是做噩梦，醒来都会来确定我是不是还在。
他把他的未来押给了我。
我当初打开门看见你二爸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兔子，我带着他背井离乡的时候，就像是在拎着一个人的一生。
你知道吗，其实你二爸在赌，他把他一辈子都押在我身上了，他要是赌错人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就只有他自己了，所以他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不知道，我也把一辈子押在他身上了。
08
“当我老的已经承受不了惊喜，也不再浪漫，你是否还会用炽烈的眼光看着我，是否还会因为我而欢乐，是否还会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三十五岁
二爸已经谁都不认识，他说话和行动困难，大小便失禁，不再笑，不再哭，全身肌肉僵硬。
某天他轻声呼唤了一声”老崔。”二爸就走了。
二爸走了没多久，大爸也走了。两人葬在一起，守着岁月静好。
我在收拾遗物的时候，找到二爸的日记本，里面是二爸的回忆，和他写的诗，那日记本的封面写着：
死生契阔，与子成讠
09
“有些人你是没有遇见，只有遇见了你才会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什么是宁守余生孤苦，不愿将此身将就托付。只有你遇见了那个人，你才会明白到底什么是将就，而你所不明白的所有执拗，都是你不曾遇见过的深沉挚爱
————六十五岁
“近日有一老人在家死亡，15天内无人发现，最后因为房东收房租才发现已经腐烂的尸骸。据悉该老人一直独居，只有一条狗陪在身边，只狗最后也死在了老人身边。这是中国首起“孤独死”现象······”
老人死时趴在桌子上，桌子上似乎是他写的东西，但已经被腐烂的尸体与蚊蝇叨扰得看不清字迹，究竟是什么已经看不清，也无人问津。
人们在热搜下面感叹哀悼，哀悼着老人的一生孤苦，感叹着中国的老龄化问题。
第二天，没有人再关心这件事了，这件事就像一场很轻很轻的风，只是慢慢吹动了一棵树，就消失了。
那个人，他押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