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屋(2)

按照那个男人的计划，今天是最后一批“囚徒”的家被拆迁更换为“囚笼”的日期，也将是当下阶级划分制度彻底定型的一天。
百余年前贾平凹说过房屋是拿来囚人的，不曾想有朝一日人们当真局限于一隅之地。老屋为世界划了一道线，勾勒出了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飞行房屋将人的勤劳进取消磨殆尽，囚笼将人的自尊自强肆意撕扯——哪一座房屋不再是囚屋？
好一个画地为牢。
老屋门前是十分之九，是最底层的仅剩下兽性，奴性，卑贱无耻，诚惶诚恐以服侍库瓦克们为荣的彻底磨平了棱角的十分之九；老屋毛玻璃后是十分之一，是居于高位养尊处优飞扬跋扈傲慢无知已不知道或者说不在意什么是人权的十分之一。
税名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不在意空气中的粉尘此刻如何刺激他的呼吸道，又踱步进了屋子，站在了毛玻璃前。
他又想起了他父亲说的话：如果房屋变成了笼子，人们变成了囚徒，家就不再是家。
他举起拳头狠狠地打到了毛玻璃上，指节一遇粗糙的毛玻璃便划破了，些许血滴扬起附在了毛玻璃上愈发刺眼盖住了其后的繁荣华贵。毛玻璃遭此重击纹丝不动——否则当初他干爹早让他成为了囚徒了。
但他置若罔闻，又走出了房门，还是刺入呼吸道的粉尘，还是令人悲哀的一座座囚笼。身后毛玻璃却“砰”地一声碎掉，从房门看去可以看到毛玻璃后的盛景，仅隔一间小屋的两个世界百年来第一次有了气体的交换。
税名从来就不排斥“罪民”这个外号，因为他那爹姓吴，他也姓吴，所以他叫吴税名。
吴税名，无罪民。
哪来的囚徒，哪来的罪民。
他又瞎嚷嚷起来了：人生无常景，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贫富土里见啊！
老屋开始剧烈摇晃，空中飞驰的库瓦克们的飞行华屋也停滞下来，与地面状似墓碑的囚徒们的囚笼随着老屋一同摇晃起来。
十分之一与十分之九一同崩塌溃烂，掀起无边动荡。
如果房屋变成了笼子，人们变成了囚徒，家就不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