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畸人】借钱的哥们儿，你好吗

我的工作往往是在深夜开始的。
夜的帷幕里，仿佛笔下的那些角色都活了起来，他们对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了，他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小说里的世界，形形色色的人交织出了形形色色的关系。
而这一切，都是我创造的。
我喜欢有关聚散别离的故事。那些人情冷暖，那些世事无常，总让我仿佛也跟着角色们活了一生。
然而就在我构思今天的故事时，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
“老四吗？我是你三哥。”
接了电话以后，对方这样说道。
老四？三哥？
两个词强行把我拖到了比现在更早的某个时期。我知道了电话那边的人究竟是谁，甚至还联想出他那副潇洒出尘的名士模样。
只有三个人会叫我“老四”，那是我的大学里的三个室友，我的三个好哥们儿。
当时住的是四人寝。按年纪来算我最小，排行第四，上面有三位老哥。
但现在我已工作十年有余，这种过分亲昵的称呼早已不再有人叫了。夜半的一声“老四”让我多少有点怀念。
之后我和三哥聊了几句家常，但总有些不得要领。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故意在绕着什么。想来也是，毕业以来十多年不见了，我和他或许早就有了类似鲁迅与闰土之间的那种透明的隔阂，那可悲的厚障壁。
他还想继续聊，而我这边又要笔耕赶稿，无奈之下我只得主动问道：
“三哥，你是有什么事吧。”
“有，有点事。”
电话那端，原先还爽朗如少年般的声音一沉，变得有些沙哑，带来岁月洗礼过的厚重感。
想来也是啊，我们说是“九零后”，是生活在新世纪的年轻一代，但也是奔三路上的“老古董”了，毕竟最早的那批九零后正好三十了。
以前的种种美好回忆，我们大学时的荒唐岁月，就在这“有，有点事”里，回到了现实。
三哥的目的很简单，找我为了借钱：
“我这边周转不开，单位也一直拖着工资不给发……老四，哥哥我跟你直说了吧，借我点钱，两个月以后肯定还你。我的身份证和现在的……”
后面他说的话，我渐渐听不清了。
我愣神儿了。
其实听到“借钱”这个词，我心里莫名有些轻松，至少他不是托我办事的。
最近接的电话，除了编辑催稿，十有八九都是看中我在所谓“圈儿”里的影响力，托我给杂志社，报社推荐一堆狗屁不通的破稿子。
我十分反感这种荐稿的制度，凭什么其他作者费尽心力投了稿，你却能踩着我的肩膀登上杂志报刊？
但我多少也有些惋惜和遗憾。从前那个如同魏晋名士般潇洒的三哥向我借钱，这颇有点《俗世奇人》里曹小三发现刷子李身上那一小点儿白浆的感觉。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从憧憬变成了近似漫画般的滑稽，说的时尚一点，三哥的“人设”塌了。
但我还是没回绝他，因为人人都有难处。我如今发迹了，自然会照顾照顾以前的穷哥们儿。
“三哥你借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