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海玥想要逃跑。
四面环山的村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农闲时节的大人们都聚在村长家的大房子的客厅里打牌。屋子里烟雾缭绕恍如仙境，这是十几个人一起抽烟的结果。
海玥不懂那呛人的东西有什么好，她只想赶紧出去喘口气。
但她不能，她那赌鬼爸爸逼着她躲在牌桌下边，她要做的就是偷看对面人手里的牌并且用约定好的暗号敲她爸爸的腿。
如果做得好等下回到家里她大概能吃上一两块糖。
牌桌对面的是村长家的大儿子，他坐在椅子上，身体稍微前倾盯着海玥的爸爸。这一局很关键，输红了眼的老海押上了今年家里所有的收成试图翻盘。
海玥盯着村长儿子的胸口，那人挂在胸口的项链上有一块像大金牌一样装饰品，海玥借着金属片的反光看清了他手里的牌正要给她爸爸通气，不想身边有人顺手扔下了一个带着火星的烟头碰到了她的手。被突如其来的烟头一烫海玥条件反射般的甩手，这一下可坏了大事。本来桌子下边的空间就十分狭小，她毫无悬念地打到了旁边的人。
“小兔崽子你才几岁就学会帮你爹出老千了？！”牌桌上的对手瞬间暴跳如雷，海玥不顾叫骂声扭头就跑。
跑出村子没多远就到了山脚，海玥隐约能听到身后的狗叫声，那是村长家的两条猎狗，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抓住她。小姑娘犹豫了几秒，开始沿着山路前行，她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流过黝黑的皮肤和脸上的红斑。
白色的鲸鱼从天上飞过，在地面上投下漂亮的流线型黑影。海玥还记得小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鲸鱼的传说，村子的传说，山那边的传说。奶奶说，在大山外边有一种叫大海的存在，那是一汪一眼望不到边的蓝色的水。
奶奶还说，在大山的深处有一眼温泉，那里是村子的圣地。擅自闯进去的话会受到祖先的惩罚。
海玥不怕什么祖先，在她眼里最可怕的惩罚也就是输了钱的父亲抡过来的烧火棍。
更何况自从奶奶被只知道赌钱的爸爸气死之后，海玥对这个村子也没什么留恋了。
“惩罚吧，至少先让我躲过那两条狼狗。”海玥狠狠地想着，顺着山路继续深入。
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山的另一端伴随着震动升起了纯白的雾气。海玥知道那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海玥翻过了山脊，还没来得及看清温泉的样子就被又一阵震动晃得站立不稳，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慌乱中海玥用双手护住了头，身下的石头和土块撞得她很疼。
坚硬的东西消失了，海玥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她的身下空无一物，她开始坠落。
想象中的温泉没有出现，海玥在坠落中穿过了那片雾气，她的身下是一片弧形的碧蓝。震惊之余，她扭过头看像自己摔落的山坡，山的下边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她。风声在耳边呼啸，自由落体的快感让海玥觉得自己像一只飞翔的鸟儿。
“我大概要死了吧。但这死前的光景让人觉得自由。”
三十秒过去了，海玥觉得像过去了三十年那么漫长，直到一张大网把她接住。
网周围的地上站满了人，他们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