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第十章）

魏婴觉得，若非他前生有大恩于范闲，便是有大仇。
不然为何，总是这范闲，将自己从奈何桥头拉回来……
范闲一手拿棍子拨弄着火堆，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魏婴“你下山的第二天，有个小童送来的，说是王后给你的。”
魏婴手抖的几乎要抓不住那一张薄薄的纸，那纸上一字一句，字字句句皆在嘱咐着魏婴要好好活下去……
一族之后，将自己与孩儿交付了宗族大业，却将唯一的私心给了他……
分明知他长在仙门可为助力，却还不愿他同死……
范闲起身走了开来，留下魏婴一人，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听到声音的范闲没有回头，魏婴能哭出来最好，他怕的是他不哭……
……
崖底的两人静默无言，封神台上，却是雷霆轰鸣……
原是蓝启仁遭了玄雷之劫……
九道玄雷劈在身上，蓝启仁神形俱灭……
蓝启仁遭劫身死后，原定蓝启仁衡山君之神位由其子侄蓝涣接任，领众神入天界，登神位……
封神榜开始点名时，蓝湛却退出了封神台，他道此番封神非我所愿。
话音落处，人亦不见了踪影……
因榜上一死一拒，此番封神共封得上神三万五千八百九十八位，承尘世香火。
……
崖底瘴气丛生，根本没有活物……
蓝湛越是往里走，便越是心惊……
魏婴浑身是伤，怎能扛得过这瘴气侵蚀……
隐隐见前方似有人坐在篝火旁边，蓝湛快走几步，见是范闲，开口问道“魏婴呢？”
范闲慢悠悠的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柴才道“含光君问的有趣，我如何知魏婴何在？”
剑光一闪，身前的篝火化作点点星火落在身侧，范闲一笑“含光君，失态了。”
“将他交出来。”
“他不在此处，如何交？”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蓝湛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剑尖方动，身后传来魏婴的声音“范闲，我跟他回去。”
……
三人回了蓝家，蓝湛重修家规，整肃蓝家内外，自此，仙门蓝家以除魔卫道为立宗之本。
范闲被罚戒鞭三百，寒潭洞面壁五年。
魏婴则被安置于静室修养。
姑苏的云海一如往昔，飘渺而壮阔，原放置着历任人皇碑位的正殿宗祠，如今换了昊天神祠，蓝涣的金身立在昊天正位右首……
殿中香火不断，香灰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魏婴只进去过一次，砸了三尊神像后被蓝湛拖了出去。
自此，姑苏神祠再不许魏婴靠近一步……
蓝湛会在晚间过来给魏婴上药，被狗咬出的伤不易好，加上魏婴不知节制的饮酒，就更慢了几分。
蓝湛有时候会叹气，魏婴不知道他在叹得什么气。
“为何没有受封？”
蓝湛愣了愣，随即开口“问……我……”
发颤的语调，哪里有半分一宗之主的样子……
其实不怪蓝湛，这一句，是几个月来，魏婴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