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山河知春秋(2)

“现在没事了，这里暂且安全，你先将就着住下。望宁楼的物件我会着人替你搬过来。”
他压了压帽檐，笑意盈盈地望着你。
你抬起头。
就在不久的刚刚，你也是望向了这双眼……
这时候正是北洋政府昏庸统治的时候。前几年倒是还学点洋人的先进玩意，到后来搜刮的公银全部被那些官员挪去私用。晚上来望宁楼叫戏班子的正是经常来消遣的亲王府。
你孟子清是望宁楼戏班子的主角儿。从小跟着师傅天南海北地学艺，最终在鄂州定下安生。
那会子还小，听师傅说慈禧她老人家就爱听戏，师傅还经常进京城去摆台子。后来师傅生了场大病，留下鄂州这一大笔营生给自己。
好在唱的受欢迎，倒也不缺一口饭吃。这年头饿不死是最大的福气了。
这天上台子之前，望宁楼店家亲自给你端茶送水，再三叮嘱今儿这场一定得好好唱，来头不小，唱的好了还会有赏。
描着眉施着粉，你没应声。端起茶碗低头吹吹气，算是明白了的意思。
点的是《穆桂英挂帅》，你嗤之以鼻。如今的政府早已破败不堪，若是真有如此豪迈女将上场杀敌境况不会衰败至此。
想想罢了，若是真爆发战乱，受苦的还是自己。
你笑自己不过也是个逞嘴的胆小鬼。
（二）
“猛地听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
转身回旋，摆起衣角，手顺着气儿指向正前方，眼睛也望了过去。
彼时戏亭子的门被推开，你望见了一个人。
高大身躯，着一身大衣，系着围巾，帽檐不高不低，挡不住呼之欲出的风流倜傥味道。
“桃花马上威风凛凛……”你一时忘神，想不起接下来的唱词。
他朝台上的你望了过来，眉头由紧锁到舒展。
台下人抬眸，台上人转身望，眉目流连。
命数仿佛就在此刻定下。
他随意在后排找了个椅子坐下，随即向四处打量一番，像是在找什么。
快板声停了下来，台下开始不满。渐渐地议论声大起来。你像是被人抽去魂魄后再瞬间被拉回，清了清嗓子。
“敌血飞溅石榴裙……”
“砰砰砰！”
不远处响起几声闷闷的枪鸣。
台下瞬间慌乱起来。
你要被人推搡着带下台，可你执意不肯走，反抗的时候，你拼命回头望，试图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找寻他的身影，哪怕一个背影也好。
你记得的，米色大衣，深色帽子，宽厚的臂膀。不会忘的。
身旁的人见你不动弹，索性丢下你带上物件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枪声、哭声、吵闹声，入耳不绝。没多久，你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强暴而愤怒。
“快跟我走！”
不知何时，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严肃的命令。
有力地穿过一层一层的喧闹，奔赴到你的耳边。
回头望，竟然是他！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牵起你的手向身后跑去。
望宁楼里的长廊真多啊，平日里，你厌倦这又长又阴暗的路，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完。而今日的此时此刻，你指希望时间过的再慢一点、路再长一点。反正廊顶的黄纸灯终日不会灭，不如就定格在此刻，就着灯光，好好看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