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边城明月照京华(四)
去岁京城洪涝,工部统一把明沟改成窄而深的样式,从沟底向上看视野不大,无法观察四周动静。距离傅红雪离开已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现在估摸着应过了子时。浓重的夜色下,鸦雀无声,花无谢用尖锐物划破衣衫,再把土屑洒在周身,后背尤甚,最后俯身趴倒在沟底,侧耳贴着沟壁,等待马空群的到来---马空群素来多疑,必定亲自查验后才上报刑部。
少顷,头顶上响起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搜寻过户部衙门,发现已没有活口了。
花无谢闭上双眼,感觉顶上有灯影摇曳,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花都头!告诉马统领,花都头在明沟里,赶紧!”
“人还有气否?下去看看!”
沟底只容得下两人,两名禁军用绳索套牢腰部,由坑顶的人拉着绳头,慢慢降了下来。两人分别抬了花无谢的头和脚,准备升上去。花无谢适时地发出两声闷哼,军士喜出望外,迭声喊道:“花都头有救了。”
花无谢在禁军里颇得人心,平日虽摆出一副纨绔模样,对手下军士却从不虚与委蛇。当朝重文轻武,国库吃紧,禁军冗兵冗将,又吃皇粮,少不了与各部磕碰,其中的调解斡旋都经花无谢之手。而每年的俸银固定,层层下发到庞大的军营剩不了多少油水。军士有时囊中羞涩,也是花无谢走自己的私账援助。花无谢仅是都头,在军中的风评却不亚于马空群,故花无谢当面仍得装傻卖乖,方好消去几分忌惮。
“无谢!”是马空群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气声,显得格外焦急。
花无谢原本被安置在地上,此刻以手肘强撑砂砾地,挣扎着支起上半身,被马空群按回肩膀,“无谢,是叔大意了,叔一心顾着护送李主事,却疏忽了你!”他面带悔色:“我这老不中用的,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同花兄交代?”
花无谢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丝笑意:“李...咳..李主事可曾安好?”
马空群放低声音:“受了点皮外伤,已送到太医局,没有大碍。无谢,你还记得那贼人的模样吗,他伤你可重?”
花无谢点点头,被他扶着肩膀,顺势放松了身体:“天色昏暗,加之那贼人蒙面,我不太看清。我欲揭他面罩,不料他出招势猛,我技不如人,与他过了几个回合后体力不支被推下明沟,所幸我屏住呼吸装死,而他可能一心追杀李霂,无心恋战,草草探了我鼻息便走。”他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这沟渠又深又暗,不曾看他去了何处。”
他一双手用力扣住马空群的胳膊道:“统领,那贼人凶险的很,切忌以身犯险啊。”说罢又垂下头,喃喃似梦呓。
马空群当他吓出了浑话,道:“那我们去太医局?”花无谢茫然地摇头:“皮外伤,不去罢,我现在只想回府上歇息。”
马空群见他执拗,也不再勉强,随即找来军士二人,吩咐他们抬来软轿,好生护送花无谢回府上。轿夫替花无谢打上帘子,花无谢被人搀扶着转身,忽闻身后有人耳语,他不动声色地将头微侧,只听得一军士指着明沟旁的打斗痕迹向马空群比划着什么,他依稀听见:“厅堂到后院有两人打斗时的血迹,按理说,两人应有四种脚印,但卑职对照过,发现只有三种,其中一种旁总跟着一道拖过的痕迹,卑职斗胆以为,那刺客是个跛了右脚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