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丫』

 南镇傍山而居，那座山叫篱山，从山里开辟出的河，口口相传自然而然就成了篱河，河道委曲婉转，南镇妇女就在河道上浣衣。
我喜欢这条篱河，喜欢这个南镇。喜欢在一个个午后倚在那面崎岖不平的红墙上，让河道旁妇女扎成一团叽叽喳喳唠的家常和被溅起的水声没入耳中，只要眯着眼抬头就可以看见一簇树荫交错在一起，层层叠叠的枝叶拢着阳光，光线从缝隙里透出来，倾洒在我的脸上。若是站在一个凹凸不平的灰石砖上，拨开碧绿的叶就可以望见焦糖色的天空，桃色的云在那里游浮，从我眼里拼接成各色的故事和图案。我陶醉在这样的光景下，一天又一天……
但是最近我发现我爱上了另一个东西――“海”。
这个字从老师嘴里吐出，她描述的很美，是我从未曾见过的美：海是蓝的，蓝得像童话里的马卡龙，抬头是悠长的云和无暇的白，与马卡龙色的海吻在一起。身后有山峦相叠，翠绿葱茂，脚丫会被金黄色的细沙给陷下去，然后静静地等着海风吹上脸，白色的浪花淌在脚上……
我开始一个人看着无声的水面，托着腮想象它是激起的海浪、吹来的风是咸咸的海风，倒映出的是悠长的云和白白的天……我迷恋在那片待在我脑子里的海。
又是一个午后，捣衣的水波泛起一圈圈涟漪，阳光倾洒在河面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我像往常一样倚在红墙上，料峭的春风呼啦啦吹起我的衣角。我醉眼朦胧地看着焦糖色的天，想象它是那马卡龙色的海。河道旁的妇女正围坐一团，笑聊着今天的刚搬来的那户人家。
“哎，今早梨院给租出去啦？”李婆搓着衣服，白色的泡沫堆在生满老茧的手上，探着头问道。
“对，来了个小丫头，”陈婆笑着回答，趁她不注意摸走了一块肥皂“长得水灵水灵的，一见到我，就笑眯眯地问我梨院往哪走，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还璇着俩窝哩！我说过了桥左拐就到了……”
她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突然扭头冲我叫起来“哎！阿朱！那小姑娘说她以前住海边呐！你可有的玩咯！”
海？我听到这个词，豁然清醒了。一个住在海边的女孩？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对陈婆喊道“你刚刚说她叫什么？”
“梨丫”
梨丫……我抬头看看天，看着北雁从天边飞来窜过粉色的云又消失在碎片般的夕阳里，夕阳？我低下头，河面上赫然投映出绯红的天和如烧的云， 已经过了许久。
我直起身，飞速奔回家，在夕阳消逝的一霎那，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鬼迷心窍地回头看了一眼。
黄昏落幕的那一刻，夕阳所有光都被无限放大，站在篱河旁的那个人就沐浴在这样金色的光芒下，光影落在篱河底。
夕阳如烧，她穆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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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几日，我总早早地来到篱河旁，不论陈婆如何叫喊都不理。只静静地待在红墙旁的绿树琼枝下，看着篱河的倒映从晨曦伊始变成午阳迷离再沦为渐渐消逝的落日余晖。一日复一日，内心涌动，陈婆老说我是魔怔了，可我似乎在等着谁，不知何来的坚定让我不游走一丝，只是静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