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泰亨】贫民窟之夜

夜很沉。
月黑风高之时，最适合发生见不得光的事情。
深巷中传来几声犬吠，仿佛闻见什么令人不安的气味，又很快噤声。窸窸索索的声响像是熟睡梦境里若有若无的幻觉，无心打搅浓重的夜。
你本就睡不安稳，在细微的响动中闭着双眼打开意识，默默倒数。
差不多了。
出租屋的门被人猛地推开，脆弱的门轴被迫发出吱呀声响，像是什么人痛苦的呻吟。随即又很快砰地关上。
狭小空间里流通不畅的空气被瞬间打乱，常年积压的潮气里混入丝丝缕缕血腥味，与黑暗中来人粗重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又似乎是每个深重夜晚的常态。
金泰亨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松开，铁锈和手上原本沾着的血腥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气味。抬起另一只手扶住墙壁，微微弓着身子喘息了一会儿，眼前隐约乱飞的星点在适应环境后终于散去。
出租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抬眼找寻到榻上背对自己的那一团身影，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在黑暗中呈现更浓重的深色。即使听到这样的响动，也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但他有意打破这样的宁静。
黑暗里他哼哼笑了两声，像个顽劣的孩童。扶墙的那只手拍打着摸索什么，之后猛地敲下电灯的开关。
不大的居室里瞬间有了光亮。廉价的出租屋处处充斥“将就”二字，就连头顶的唯一一盏电灯也没了灯罩，因年久失修且电压不稳发出微弱闪烁的黄光。尽管如此，你还是眨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逐渐适应眼前突如其来的光明。
无视他幼稚的行为，依旧背朝门口，懒懒地窝在榻上一言不发，好像只是进来了一只苍蝇。直到他自动挪到你身后，站在床边喃喃着低声喊了句“老婆”，才悠悠翻过身，一只手支楞住脑袋半侧着抬眼与他对视。
金泰亨看着你的眼睛咽咽口水，主动拖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也不知自己怎么的突然就怂了。椅子在承重的瞬间吱呀一声，终于还是没有散架。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覆压下来。
你也探出半只身子从床下拖出一只医药箱，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膝盖。之后才在榻上端正坐好，像往常那样示意他除去衣料方便上药。一小块布料和血肉粘连在一起，在黑色衣物上呈现出更深的颜色。只好拿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再用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撕去。
这种时候他最喜欢说话，而你则需要绝对的专注。这并不冲突。他说他的，尽力缓解皮肉之痛；你干你的，摒除一切杂念噪音遁入无人之境。总之他说的你一句没听进去，也没必要听进去。
小麦色肌肤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长长短短深浅不一的形态昭示身体的主人常年游离于生死的中间地带。一身精壮的肌肉此刻终于放松下来，又在伤口被再次触碰的阵痛中时而绷紧。深黑色的眼眸专注地凝望着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自言自语的行为。
小屋再次陷入深沉的寂静之中。用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一小块货车篷布随意挂起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即使四角都用钢丝牵好也能从侧面漏进来一些。他剥得干净，在寒气里冷不丁打个颤，惹得你的动作也顿了一顿，生怕不留神下了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