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罗雀时代的变奏曲(原创短篇小说)
引言:一个被救起的旅行者,号称从已毁灭的东面都市而来。他的身世、他的真正目的为何?
I
这片沙漠大到令人无法想象,但是先前的一些困难已经让我开始意识到:也许不久就能看到西边的大海了。我想象着翻过面前的沙丘就能被扑面而来的湛蓝大海包围。嘴角干裂、腰间的牛皮水壶已经奄奄一息地前后皮贴在了一起,泛起了白色的、榨干了水分的皲裂。
嘴里没有一滴口水,但我还是强忍着用发苦的舌头舔舐开裂的嘴唇。
似乎翻过了那座沙丘(也许没有,我已分不清几分钟前看到的沙丘已在脚下亦或是还在前方),而更多的沙丘则不偏不倚、不高不矮、毫无新意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丝毫找不见湛蓝色的大海。
大海的咸腥味道,更是毫无迹象。
侧耳倾听,我无法辨认风声与海浪声的区别——或许可以说,脑海已完全丢失了关于水声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下一个沙丘上方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隐约中发现那光芒其实是从沙丘后的地平线后方射来的——穿云破雾,一道直插沙丘的竖着的光芒和一道横着的光芒。等意识过来,我已跪在沙地上,双膝下沉。以往,我会倒下,沉沉地睡去。但这次不同,我被那一横一竖的光芒吸引,两眼应该是光亮的,集中着身体内所有的水分,化作泪水。
也许我倒下了,也许没有。但我感到被抬了起来。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理石台上,身上盖着白色的丝绒被。我以为身体会迎来难以忍受的反应,但这些担忧被嘴里令人安心的湿润、毫无酸痛感的四肢、异常清醒的头脑抚平了。我坐起来,光脚踏在洁白无瑕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这是一个巨大、空旷的白色房间。由于室内没有参照物,我只能估计这房间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宽敞。唯一的一扇“窗户”是房间那一头的长长的、巨大的一字型开口,似乎没有玻璃,外面是湛蓝的天空和大海,我能闻到咸腥味。
另外,好像有人刚刚打扫过这里,房间里到处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走了过来。看上去三十岁出头,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捧着一个土色陶罐进来,也光着脚,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她走到我面前,淡淡一笑,把陶罐放在地上,空旷的房间发出回响。她又把陶罐的盖子取下来,倒放在地上,成了一个碗,接着将陶罐里的液体倒进碗里,双手捧给我喝。
“谢谢,”我说,“这是什么?”
她又淡淡一笑,说,“这是水。”
我一饮而尽,清甜无比。以前在东面的都市里喝过水——那时,到处都能得到水:超市里、商场里、办公室里、家里。瓶装水、桶装水。汽水、矿泉水、浓缩果汁。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了。
但现在,这陶罐里的水,滋润了我的舌尖,驱赶走潜在我身体深处的干涸。我就是被这水救过来的。
“东面有什么?”她问道,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陶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