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沉默(2)

月亮被知了吵醒，带着睡帽打着哈欠。知了似乎是累了，摇篮曲也时断时续。少年躺在炕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屋顶。老妪双目紧闭，却不停的翻身。
一夜无话。
次日，没有早餐的清晨，少年起床后就一直盯着电脑中来回跳动的鼠标发呆，像是玩自己尾巴的猫。老妪一早便下田务农，这原本不是她的活计。少年玩累了，就到院中清扫。晌午过后便一起和老妪务农。
日子就像是钢筋水泥里的复读机，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麦子却记录着时间的点滴，把目光中的温柔一点点写进麦穗，直到麦穗溢出金色的光晕。
终于，知了的音响熄火了，麦穗也发出丰收的清香，少年的电脑也在包里常住。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桌上第三幅没人用的碗筷。
时临九月，是时候尘归尘，土归土了。
少年要到城里完成学业，离开前要再次上香，少年照礼三拜，却跪在地上久久未起。看着挂在墙上的羊皮大衣，那个精神抖擞的老头似乎又坐到炕上，吆喝着赶饭放羊。浓厚的乡音粗狂的绕着屋粱，那粗糙的大手又轻轻的抚向额头。
少年眼睁睁的看着大手随着接触消散，泪腺再也夹不住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无需忍耐了，不在乎以往的训诫了，这时的眼泪，没有了约束，流的尽是情感。
夹住眼泪，是时候走了。少年犹豫了很久，默默地把黑白遗像拿到幕帘前面，默默的撤掉了桌上的第三副碗筷。
家中的黑狗依旧卧在那片许久未扫的空地上，老妪却放下农活，陪少年一起等车。
同少年来时一样，老妪看着少年的侧脸，少年看着远方的麦田，时间仿佛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咆哮。公车像个喝醉的壮汉，左冲右撞的把少年吸到车里，又大摇大摆的溜了。
老妪看了良久，终于佝偻起身子，慢慢的朝家里踱去。到家正是午饭的时候，老妪没有理会锅中焦糊的米饭，径直走到先祖的灵位之前，缓缓的抚摸着黑白遗像，挂在墙上的羊皮大衣散发着柔和的味道，就像刚刚热恋的人儿样的羞涩。良久，老妪起身，轻轻的把遗像放到幕帘后面，踱步到饭桌前，摆好两副碗筷，缓缓的嚼着两人份的糊粑。
几口糊饭下肚，老妪突然轻声笑了，她摸摸那双许久没人用过的筷子，给空碗盛的满满的，端到羊皮大衣前，拿着锄头下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