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其一）(2)

“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原因，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自己也治不好。”
工作室内的人重复着机械的配药工作。将注射器针头刺入药物瓶内——吸取一定剂量的药物——将装有药物的注射器扎入蒸馏水药瓶内稀释——再吸取稀释后的水溶液——将注射器扎入药物瓶……
“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其实我倒觉得你的疾病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毕竟患病这事儿说不准，谁都有可能得病。并且，别说我们了，就算是那些自认为自己很厉害的机器人医生们，它们还不是拿你的疾病无能为力。”
“好吧，感谢关心。对于这件事，我自己也看开了，那些人要在背后议论我是‘懒鬼’什么的我也不在意了。”
这个时候，工作室内的喇叭开始了例行广播：
“现在是午餐供应时间，各位人类员工可以使用工作台下方的食料管进食。各位员工，午餐是重要的补充能量的途径，请大家尽量获取更多的能量以保持您在工作中的充沛精力。祝大家能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全身心地投入到为社会服务的工作中来。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合作！”
饥饿了一个上午，工作室内的人全部都做着同样的姿势——伸手到工作台下方扯出那条黑乎乎的粗管子，然后掀开上衣，将食料管插入了腹部的进食口。
“你可算得上是我们这里吃得最多的一个了。”柳风盈开玩笑地对他说。
“这当然了，我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机器人给我的那些兴奋苏醒药施加在我身上的药效越来越短。只有靠多吃一点来补充精力了。”
短暂地交谈之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高强度的工作状态。现在是拼业绩的时候，他们要在今天之内配完十万多支药剂，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从明天起的四天休假许可。所以他心想，无论自己现在有多么地想睡觉，但是为了明天的假日，再怎么累也要坚持下去。
只不过，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自己为了“它们”那些上层阶级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值得的？这种007的工作日程真的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吗？他觉得这种社会结构是混乱的，但他不知道这种混乱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以及如何从一种混乱到达了如今这样的一个平衡。他将这一切的缘由总结为自己那怎么也治不好的疾病。这种疾病让他成为了颠倒的时代中一个颠倒的小人物。
如果，我可以反抗的话，我又从何下手呢？他在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中对着自己的初心反复追问着，只不过，他自己暂时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此时，他听见三个机器人如程序般精准地迈着统一的步伐从过道上走过来。金属的脚底踩踏材料地板的声音标准化又拥有节律。
“邹先生，请跟我们去治疗室。我们会治疗你嗜睡的疾病。”走在最前面穿着粉色护士服的高仿生机器人用女性的声音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