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九书」

魏无羡叼了根毛笔，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些许墨水与宣纸，就趴在夷陵的土地上，一字一句写得认真。写写又停停，最终将信折了起来，满心欢喜地放在胸前，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护着。然后他就提着壶天子笑，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吾妻阿九：
夷陵之柳色已绿，而汝之音信久杳。思来想去，本不欲书使汝分神，念你孤身在外，左右无人，饶是无趣。特予此书，愿与汝为乐。
近日邪祟少焉，吾每日无事，欲作新玩意。忆汝与吾言之青丘之十里桃林，吾以之兴，市些许桃花种。夷陵之地薄，汝为知之。吾差数傀儡，担微粪归。吾为土粪所累久，此数日乃以种入土。是日雨足，种子遽生也。若汝秋归，其形应已成矣。山下之老伯亦与余言，等桃花开矣，则为酒酿，味甘，醉不能人。尔嗜酒，一回又皆有醉者，此桃花酿可予汝耳。
汝不在我左右时，吾每一人望天。穹自翳与鸟，则无尤矣。甚至晚，一星不见。吾思汝前日与吾之赌约，汝言须带我去看青丘之星。我本待久，然汝未及带吾去青丘，而独行矣。吾亦欲知，是何之星，使汝之迷。汝于言青丘之时，眼中常见异光。待汝归，吾与汝择日俱还青丘。吾亦得视，何者育吾可爱之妻。
昨日阿苑来索吾言，予吾两坛天子笑，言语间及汝。其虽为我抚养长大者，性则与我大不相同。阿苑不愿信汝亦同吾般跳脱，必待汝归与汝会面。又以汝贤淑德，吾以为之心欲。待汝归时，可先诈良，弄此小子。而阿苑之行为佳者，汝勿玩过矣。
此数日阴虎符祟，吾夜不能寐，因思汝初见吾也。吾嬉闹于林中，汝遽入吾目。吾为汝除山精，汝即变还了人也。汝要报恩，吾言汝不如以身相许乎。汝疑焉，言欲还青丘问长。汝特谨言，自必来求我之。吾之姓名，家住何方，孰善孰恶，余皆不知，为何来之信？树林一别，吾亦不图得见君。
不意，再见汝时已为人亡琴在。吾为之夷陵老祖，而汝亦自崖坠。吾又救汝，汝若无记之。于是吾携汝回夷陵之，是日吾甚乐。汝之至，使之皆变矣。吾与汝寻而为夫妇，恩爱两不疑。后，汝徐思之甚厚。吾见汝日低落，如是思其所不好之忆。俄而，汝留一书，不辞而去。汝于书曰，欲了结一段缘。
汝去之仓卒，吾在平日与汝之话中，稍猜及汝欲往天宫。吾未至之，不知其所之也。不过思，盖亦不夜天般凶险。汝一道行则浅之小狐，奈何大胆。汝早当与谋者，吾好与尔同往。吾毕竟乃汝之君，今视乃则宋。吾虽不如往年，而打之人数十兵犹未也。
近日夷陵有些寒冻，不知汝彼也何如。汝须多添衣，慎寒。汝已去吾一年矣，吾每日皆望汝还。吾不求汝立见于吾前，唯愿在桃花开遍野之时，汝能归来。
今日乃上元节，山下夜张灯，枝梢缀满了炽红灯笼，一副喜气之状。而吾却喜不起，仍在思汝。
——爱汝之郎君：「魏婴，小字无羡。」
世人皆说夷陵老祖走火入魔，每日就知道拿着一张画像到处乱跑。逮着一个人就问问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女子，黄发垂髫皆不放过。还就这样问了十几年，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了。不过画像上的女子他们一次也没见过，他们揣测约莫是魏无羡在幻境中遇到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