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寺雀妖

1.
小和尚名唤十一，没有法号，只是有个十一的代号。
初春的时候，寺庙里来了位女施主。十一攥着扫帚，看见女施主一步一叩首，直到叩拜在他的面前。
女施主唇红齿白，笑起来很甜：“喂，小和尚，我来请我的夫君回家，你瞧见我的夫君了么？”
十一有些怕，因为师父曾经说过“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那既然是老虎，会不会一口把他吞了？女施主生了颗玲珑心，知晓十一怕自己，当即敛了衣裙站起来，她抿唇一笑，似是薄冰融化，春花绽放：“我的夫君名唤明归，你可知道？”
十一仔细想了想，攥着扫帚的手更紧了，他摇头：“小僧不知明归是法号还是俗名，若是法号，女施主还是请回吧，青云寺里没有叫做明归的僧人。”
女施主歪了头：“那若是俗名呢？”
十一怔然，缓缓道：“那小僧就更不知道了，每个来这里的和尚，都是没有俗名的。既然已经决心抛却红尘，又哪来的俗名？”
女施主弯身朝着对面的佛像作了一揖，眉目间像是笼罩着愁云，十一偷眼瞧着面前的女施主，觉得她不像师父口中所说的，女人都是老虎。
但很快，十一就移开了目光，他不自然的咳了咳，余光里看见女施主捂着嘴笑说：“你这小和尚倒是可爱，看人便光明正大的看，哪有你这样的，和做贼一样。”
十一不知该接什么话，但青云寺向来是不留女香客的，十一微微弯身，眸子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天色已晚，施主还是快些下山吧。”
女施主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的十一，倏忽笑了开来，手指点上十一的眉心：“你呀，才不是小和尚，更是割舍不下红尘。既然如此，何不如还俗去，吃肉喝酒，岂不快哉？”
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十一的眉心间，十一皱了眉，以掩饰自己漏了一拍的心跳，他板着脸：“施主若是没别的事，就请速速离开。”
女施主提起裙角，一步一步走下青石板。快要走完那些阶梯时，女施主突然转过头来，拢起双手作喇叭状：“小和尚，我是宴沁，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2.
这是来到青云寺的第十一年，也是这一晚，小和尚失眠了。
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放白天那位女施主笑的样子。
真好看啊，小和尚翻了个身，如是想。
原来她叫宴沁，名字可真美呀，和她的人一样的美呢，小和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警告自己不准再想。
甚至为了不想起她，默念起了静心咒。
静心咒念到第二十八遍时，天也亮了。十一方打算站起来，身子就往后一仰，是因为盘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小和尚倒在地上，眼睛里映入横梁上挂着的符纸，以及周围布着的小铃铛，还有他日日跪拜的佛像。
小和尚闭上眼睛，想再念两遍静心咒，却发现自己忘了静心咒的开头是什么。
他又想起了名唤宴沁的女施主。名字可真美啊，和人一样美。
小和尚恨自己的不争气，他躺在地下许久，突然听到一声喊：“小和尚，还没有吃饭吧？可巧我今天蒸了粟米饭团，来吃一些呀……”宴沁看见十一躺在地上，矮身去瞧，“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