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眼睛替我看世界(2)

窗外的嘈杂，车内的喧哗，在阮小彩的世界里，好像一瞬间都静音了。无意中揭了别人最痛的伤疤，阮小彩的心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带着忐忑和尴尬，飞不上天空也落不到地面。
谭子墨微微低下头，额前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眼睛那么好看，纯黑色的眸，明亮而温柔。
少年笑了笑，努力打破凝滞尴尬的气氛：“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啦。是生物书上学过的那种，隐性遗传，你还记得吧？我只是比较‘有幸’被命运抽中了而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每当阮小彩回忆起这段往事，总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每个人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世界，只是错以为全世界都是如此。
色盲，科学的说法是完全性视锥细胞功能性障碍。医生说，谭子墨看不见颜色。其实对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颜色”的谭子墨来说，也没有什么感觉。他对于这个结果很平静，既然从未拥有过，失去也没有什么难过。但拿到诊断的那天，妈妈哭得停不下来，爸爸一直在抽烟叹气的场面却永远地留在了他心里。
“全色盲”。三个很简单很简单的字，把他永远地钉在了黑白的世界里。
即便如此，谭子墨也这样一天天长大，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
谭子墨还记得第一次对阮小彩坦白真相，没想到她停不下来道歉的声音里都有了哭腔，气氛窘迫地不行，反倒变成了自己去安慰她。他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大堆，什么“其实问题也不大啦，我将来又不去做画家什么的”，后来甚至搬出色盲的发现者救场，“道尔顿也是色盲啊，看人家不也名留青史了？所以也没什么啦。”
“这个世界很美。”
“虽然，你看不见，有点遗憾……不过，它真的很美。”
她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冰。
谭子墨突然觉得心里崩塌了一片，轰隆隆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
只是装作不在意？
“无可奈何”，看起来寻常的四个字，被印在血液里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痛，阮小彩第一次真切地感触到。
谭子墨没怎么变，他还是那个拥有纯黑色眼眸的英俊少年，有着优秀的分数，能去重点大学。阮小彩知道他分数的那天，心里是无限的艳羡和祝福，以及无限的酸涩和伤心。
在谭子墨心里，阮小彩永远是那个拥有可以融冰的笑容的少女，可是现在站在面前这个哭肿了眼睛的阮小彩，却像极了当时用枷锁把灵魂捆绑起来的自己。
“别哭了。”
“嗯。”
“很多天没出家门了？”
“嗯。”
“哎我说……你别哭了。”
“嗯……”她的声音还是被呜咽淹没了。
很长很长的日子里，谭子墨眼里的生活，很简单也很机械。无非上课放学写作业，像背古诗一样记那些关于化学颜色的知识点，礼貌却疏远地对待身边每个人。他出生的时候世界就是黑白灰的模样，于是他便默认了生活也是这样的黑白灰。
直到这个少女出现，她叫阮小彩，彩色的彩。她没有刻意地安慰也没有刻意地同情，只是静静地告诉他：“这个世界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