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花]A-Z(6)

我笑着说。
你在旁人眼里也是传奇人物嘛。
他似乎不太想谈这个，略显生硬地岔开话题。
什么传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传奇？
一定是和他呆久了的缘故，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嫌弃自己油嘴滑舌。
你才不是陈圆圆！他生气了，板着脸，问是不是有人乱嚼舌根，背地里编排我。
不是，我就开个玩笑，你也不是吴三桂，乖啊，我错了，别生气。
小男孩最近脾气见长，一点就炸，这是跟谁学的？
我揉了揉被他咬疼的脖子，暗自腹诽。
反正肯定不是我。
W-why
你问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只能是他？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给你讲一件事吧，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你知道，如果一个孩子书念得挺好，做长辈的，就希望他能学会更多东西，比如弹琴……对，你听我弹过，那次好多亲戚都在，我记得等散了席你还特意留到最后，夸我弹得好。
很多人都毫不吝惜对我的夸奖，或是奉承我们家的长辈，说我日后一定能成大器。
但只有他，握住了我的手。
他说，哥哥弹得真好，又弹了那么久，手指一定很痛吧，无谢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认定他的吧。
我这么说，你可否能明白？
X-x
……
我觉得你就是在为难我。
Y-yesterday
昨天我送走了他。
他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痛苦，大概是由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走得很安详，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我看了也忍不住陪着他笑，只是那天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酸，笑不出来。
他一个人就能很热闹，倘若周围再围上一大圈儿的人，那可太吵闹了，我想他一定不会喜欢，特意广发拜帖说了这是喜丧，不必吊唁，可人家非要来，我也拦不住，也不好再把人赶出去。
所幸他已经听不到了，只委屈我一个，换得其余所有人心里舒坦，这么想想，挺值当的。
他们穿着没有颜色的衣服，说着没有温度的话，每个人比着堆砌辞藻，一个比一个精彩漂亮，可惜我实在没有心力去细细聆听和记述了，只能凭借几十年来的一点人情经验，判断他们是在劝我节哀。
但是我不伤心呀。
我说。
但是他们没一个听我的。
于是我明白了，劝人节哀是一项强制执行的任务，至于被劝的人是否真的需要节哀、想要节哀，其实没什么要紧。
想明白了，我就沉默地听着，不打扰他们完成任务。
有趣的是，我想让他们安静的时候，他们喋喋不休；我放弃抵抗了，他们反而如我所愿安静下来，一声不吭。沉默以我和他的灵柩为中心，潮水似的蔓延至整个人群，仿佛一群死人送着一个死人进死地里安息，沉默得诡异，叫人心里直发慌。
要不你们还是说说话吧，太安静了，他不喜欢。
我说。
可他们反而把嘴闭得更紧，就像是夹紧鹬嘴的蚌壳。我不喜欢这种教人钻营利益的故事，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他们这样紧闭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