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独身主义者的自由
鲁迅说,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只分当奴才当成功的与想当没当成的。《红楼梦》里的女人只分嫁人不幸福的与想嫁不成功的。只有惜春,鸳鸯对这个睬都不睬。
鸳鸯在拒绝给贾赦当小老婆时发誓一辈子不嫁人,一个是拒绝贾赦:你看我压根对男人没兴趣,宝玉都有没戏,你这个胡子都白了的偶基桑就更甭想“老牛吃嫩草”了,另一个也可能让贾赦这个无耻油腻老男人给弄恶心了,对男人失望了,把一腔真情都倾注在贾母身上了。
惜春从小性格孤僻,爱看佛经。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如白驹过隙 ,何苦自寻烦恼。金圣叹批《西湘记》时写到:“几万万年月皆如水逝,云卷,风驰,电掣无不尽去,而今日而暂有我。此暂有之我又未偿不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疾去也……我诚无所欲为, 则又何不疾作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去”。归结为佛教的空,诸行无常,诸浊无我,涅槃寂静。惜春大概就是按这个顺序形成她的人生观的:看到人生的欢乐苦难(诸行无常),看破欢乐苦难的虚幻(诸法无我),放弃世事、远离尘世(涅槃寂静)。
人的一切都是自投罗网。因为拥有,害怕失去;因为成功,担忧成败。执着带来痛苦。惜春未必天生冷漠。但是她极其可能天生敏感,看世界与常人不一样,别人看来理所当然、司空看惯的事物也许深深刺激了她。惜春看似悲观绝望,可能早期是个乐观、充满希望的人,(这个在书里没有证据,我的臆测)因为乐观,希望世界美好,对生活有非常美好的设想,可是现实与想象太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荣国府有贾母坐阵,而且贾政虽然年轻时“诗酒放荡”但是年纪大了回归正常,即使被“假正经”这个名字暗讽,有贾珍在,政老爷简直被衬托成了一股清流。贾母大概出于对惜春的爱护接她到身边教养。宁国府与荣国府相比简直是一片乌烟瘴气:贾珍贾蓉父子聚麀还男女不忌,女有秦可卿、尤氏姐妹、诸多侍妾比如佩凤, 偕鸾,男有贾蔷、诸多小厮比如入画的哥哥。焦大这个“老革命”对宁府的腐化堕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厉声痛骂,“养小叔子的养小叔,爬灰的爬灰……要去太爷面前哭”。惜春“时常听人风言风语”,“似乎把她也捎上了”。对待流言蜚语,除了疏远宁府,她没什么能做的。入画在“抄检大观园”中被发现帮哥哥收藏财物(尤氏出来说明,不是贼脏,确实是贾珍赏给她哥哥的。是入画哥哥和贾珍的风流债证据),惜春立刻把入画退回了宁国府,“失孤介杜绝宁国府”,彻底划清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