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须/白山茶

“如果说那份计谋终将暴露，我希望你俯身低吻的时候不会遗憾。”
————————————
这是第三十七次吐出花瓣。
夹杂着血的、涩的。那是他将指甲摁进皮肉里的痕迹。
也应该走了。
炸仰躺在床上，光线被厚实的窗帘硬生隔绝在外，溢出来的碎碎光斑打在他脸上，眸子里的潭水深处是脆弱的凋零辰星。
他吃力地撑床支起身子，抬手从床柜上捻起几粒白色药片，伴着凉水就直冲胃底。陡然猛起一阵如万千蚂蚁啃噬的痛痒感侵腐喉咙，他不住地开始大声干咳，仿佛是要将浑身心肺都全部倾出。由胃袭来的绞疼，人小心翼翼地蜷起整个躯干窝在被子里。
这次炸没有抠喉咙。但是白山茶上的血殷红得格格不入。
算是惩罚吧，彻底击溃他。
炸不经意地瞥见地上被酒浸花的相片，晕晕染染里能朦胧地辨出两个人。
有一个是他，有一个是他的爱人。
少年的青涩里捎着懵懂，属于那个年纪的横冲直撞中同时包含着意外与惊喜。
又谁能知道呢，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走所有关于他们的回忆。
一个毫无印象，一个刻骨铭心。
再后来就是天各一方。炸本来以为自己能在大醉酩酊后抹去那段日子，但是从他吐出花瓣那天起，从他遇见另一个人起，他就没有再走出去的可能了。
那年深秋，他遇见了须。
白卦干净无暇衬得人身段笔挺清冷，碎发两须间浮露出的眉眼是淋着火的艳冷，一壶把月亮煎至深稠的酒，陷进去，溺进去。难以脱逃。
像、太像了。
炸有问过他的名字，也特意的往他唇下瞧过是否有那一粒朱砂痣。但是无果。至苏醒后一直将他视为生人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自欺欺人。
但是他禁不住。那个人眼角弯上勾起有坠入星子的一汪春水涟漪翻起，水雾迷蒙又缱绻霞河的瞳撞进他心底的木匣子。炸有意无意地下意识将他当作无法再度拥抱的爱人，唇角不自觉上扬的那一抹笑是数尽锐箭都刺不穿的温柔。裹着玻璃的糖浆，将他灌了个满醉。
在第十二次吐出山茶花的时候，炸意识到自己的病已经无法掩埋了。所以他慌张地逃走了，不带一丝痕迹地在月夜将熄之时登上火车，挣扎着使劲的试图爬出无忧的梦港——
“希望夜晚能给你最好的梦”
须不敢承认炸是否爱他。
但他仍天真地幻想了，以为了，确认了心里掩藏的既向往又害怕的结果。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放弃了所有，拿着最初炸折给他的白色千纸鹤，背着毕生最大的勇气与希望固执地来到了这个城镇。
季节刚入秋，傍晚的风抖进衣袖里塞了几分瑟凉。
他两指捻着不知从哪打听来的地址，兜兜转转走进一略偏僻的矮楼。楼道内布满灰埃的电线痴缠在一体，忽闪忽暗的灯泡旁还班结着骇人的蜘蛛网。
须停在一扇遍是划痕的门前，犹豫半晌后轻叩开了门。
随后他看见了，满地的酒瓶碎渣、药瓶残骸。
他闻到了，刺鼻的尼古丁味、闷燥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