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缠
四月就快到了,我想,冬天从管家那里偷来的地图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挡住身体,挪动到窗前。从我的房间能看到一丝街道,在灰色的建筑中,漏了那么一丝蓝色。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盯着那一丝蓝色,好似那里能走出一个人来,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出这间房子,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归于那一丝蓝色。
我松了松裹在身上的被子,我低头探视,像雪原,像落日。
“咚咚咚”身后的门脆弱不堪,我缩回床上,管家开了门。
他看上去和我一般高,端着托盘的双手骨节分明,手臂上隐隐浮现的肌肉线条——即使那些躲藏在衬衫下。我的视线一刻不停地随他游走,他精神饱满,脸颊常有些红晕,此刻他正盯着我,我蠕动着,以跪姿坐在床上,被子让我感到有些热,我又松了松手,被子差点儿落到床上,我下意识轻声惊呼,管家哼了一声,我拽着被子,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仍然在看我,喉结上下滚动,而后他放下手里的托盘,微微垂头,手指捡起自己的衣袖,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眉眼之间有一股疑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手臂很好看,线条流畅,我的视线沿着柔韧的枝条向上,啊,他的确很好看。他按照馆里的要求穿着长袖衬衫,严格扣上每一粒扣子,黑色的领带因为他弯下腰的动作摇摆不停,神幡锁住的神树啊!我想跪在树下祈求,想攀绕而上用我的脸贴在树干上,我祈求!带我走!带我走!
“管家先生。”我喊他。
“叫一目就好了,卷儿先生。”他是一株修竹,朝脚下的娇花弯腰,哦,他是修竹!是悬挂丝带的修竹!我一阵失落,他是高洁的修竹。娇花再怎样妖娆,怎么能让高雅的竹子折腰?
地下的藤蔓已经快要冲出地面了,我面上发烧,一目抬手按在我的额头上,地下的藤蔓无处可去,方圆十里竹子的根遍布,他无处可去,只好探出头来,谁知道他在地底悄悄缠绕了几寸?
一目笑了。
起风了,竹林摇晃,日光斑驳,林子外的飞鸟被晃了眼睛,它飞进林子,藤蔓破土而出垂直生长紧紧缠住修竹,风真大,丝带随风飘了,飞鸟追逐而去。
我喘着气,一目站在床边,为我盖上被子。
“四月快到了。”一目捡起领带。
“既然野火快要来了。”藤蔓再次缠绕修竹,“一目愿意同我一起下地狱吗?”
概是藤蔓纠缠无度,修竹倒伏在娇花脚下。
魔王大人回来了。我记忆力鲜少有这个人的身影,我的身体却对他印象深刻。他很少回来,他是大将,常年在外征战,只有每年四月,在馆里待上三两天,今年四月还未到,魔王大人却回来了。
我向一目要了一枚镜子,毫无血色,消瘦,我把镜子还给管家,一目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瘦下去了。一目给我拿来薄睡衣,我陷坐在软凳上,看着一目挺拔的背弓下去,伸手拉下床单和被子,他抱着那些东西,仿佛要把他埋没了。他退出房间,不大会儿又抱着新的床单被褥进来,他抬起一条腿跪在床上,用三根手指熟练地把床单的边角掖进垫子下,我盯着他,他站起来,双手捏住被子的两角,双臂一展,被子被抖落开,他几乎伏到上面,把它铺平,然后放上两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