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我也年轻过(2)

曹公没有写年轻时的赵姨娘如何，不过要是年轻时的赵姨娘就这样，贾母会让她成为自己偏爱的儿子的妾吗？赵姨娘也是年轻过的啊。她年轻的时候极可能是睛雯。睛雯的模样，无人不称赞；脾气比林妹妹还大，林妹妹尚知自己是客，不好“喜怒皆出于胸臆，”可晴雯敢把贾宝玉噎得五官都挪位了，当然她只对贾宝玉这样，王夫人面前还是挺有规矩的；晴雯撕扇，这一幕很美。可是，作贱东西，有点败家啊！有褒姒裂帛之风啊！当然等晴雯老了，如果她被宝玉收了当姨太太，（她也挺想这样的）大概率，她也会变成赵姨娘，她脾气比赵姨娘还大，得比赵姨娘还恐怖。
贾政年轻时的贾府也和大观园差不多吧，有一群天真烂漫、蕙质兰心的妙龄少女，年轻的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也在这之列吧。只是时光流逝，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呀。中年贾政天天正襟危坐，年轻也是“诗酒放诞之人”，贾母不是说“他年轻时脾气比宝玉还怪”？而且，中年贾政还给贾母讲了一个怕媳妇在媳妇洗脚时舔脚趾的笑话。这个画风哈哈哈哈。这个笑话没准是赵姨娘给他讲的。
时光倒退二十年，赵姨娘是贾府里的一个小丫头，豆蔻年华，容貌俏丽，言语爽朗，天真娇媚，“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再加上她从没读过书，也没有礼教下“妇德”的束缚，所思所言一派天然。贾政面对王夫人这样矜持含蓄、老成持重的大家闺秀，天长日久也难免感觉索然无味。于是，赵姨娘的出现让他感觉眼前一亮，无比清新，她无拘无束，言谈举止出自本心，这叫什么？这就是生命力啊！没准她还保持着一点野性，更让贾政如痴如狂了。即使是中年赵姨娘对比起中年王夫人，也是多出一缕勃勃生气。
可是人总要长大。马克思说，看问题要运动地、联系地辨证地看，不能孤立地、静止地、片面地看。年轻时，如晴雯、赵姨娘，撕扇，打骂别人，胡绞蛮缠，可赞之为任性可爱，可是等她老了再有如此行为，也只能斥之为心胸偏狭，气器狭小了；她不认字，不读书，不思虑，活蹦乱跳，年轻时可被说成是娇憨可爱，逗人爱怜，可等她老了，用不着老，年龄稍微大些，就只能斥之为无知和愚昧了；她口不择言，年轻时可赞之为率性、直爽，等她年纪不小了，只能说她心里没成算和不积口德了。
所以，一个美女，在她年轻时，怎么胡绞蛮缠、怎么不讲道理、怎么胸无点墨、怎么不积口德，别人都会说她任性可爱、娇憨惹人怜、率性直爽。可一旦她年纪大了男人们的评价就会随着年龄增长来个“女大十八变”。如果她芳年早逝了，人们会惋惜地说句“红颜薄命哇”，在脑海中她的形象是美好的。自古美人如名将，世间不许见白头。晴雯幸亏死得早，留下个美好形象，不然也会变成赵姨娘。
赵姨娘的美貌“成就”了她，使她改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成了半个主子。可是她还是受压迫受挤兑。别人对她的鄙视、欺侮消磨了她的美好，不良情绪导致了心灵扭曲。没事老找事，有事又怕事。人们说她“倒三不着两”，奴仆们调唆她闹事，她真的就给人当枪。后果就是贾府上上下下都讨厌她，连她自己的女儿都被迫和她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