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制造”

“来，饮料。”
一个长辈模样的人正从瓶子里倒出深棕色液体，到面前的玻璃杯里。不断有气泡在杯壁凝结，涌出，再破裂。看起来像培育罐里的营养液，很恶心。
“别这么看着我，今天允许你喝。”眼看就要溢出杯沿，液体却停止了，很快连波纹也消失了，就好像原本就在那里一样。“是我老了么，真是不能理解你们年轻人，二锅头有什么不好？”气泡在口腔炸开，麻麻的，有香料的味道。果然，还是恶心。
“这个是叫……”
首先，你是谁。“叫汽水，爸爸。”少女发现一个问题：这幅身体不受她控制。
“还喝么？”男人把手里的瓶子晃来晃去。男人的眼睛里映出一个少女，这是谁，我么？“嗯！”眼睛里的少女笑着回答。
“林！”女人戴着终端，手指在空中划出轨迹整理着文件“最近的实验是不是太频繁了。”
“别那么说嘛努恩”这个叫林的男人挤出一副近乎献媚的笑脸，腿却依然撑在桌子上，控制着仅有的两根脚趾玩弄一双拖鞋，与努恩的正装正好相反“你看也到年末了，假期总该有的吧？可是订单不允许呀，这不是为了不挤压你我的假期嘛！”
“年末那是对你，不是我，别忘了公司里只有你按农历过。”
“可假还是照放不是？”说罢，林从快餐盒里夹起一个饺子直接吞下。这或许是林最熟练的动作，毕竟公司里会用筷子的人都是他教的，努恩也不例外。
“这不过是来自远古的守旧传统。”
“吃吗？今天是榴莲味。”
“不吃。”努恩把实验体的第一人称画面从终端里抓取，扔出来，定在空中，放大，看起来很感兴趣。“古代人都吃这么多么。”
“大多数情况下，仅限过年。”
“这也是你保留消化系统的原因？”
“也许吧。”在控制室的灯光下，筷子上的食物透出一点暖色，和灰暗的周围格格不入。林喜欢玩弄他的食物，尤其是所剩不多的时候。“今晚就是农历除夕了，想不到还要在实验室里过，就想着把实验体也整的有年味一点，改不了控制室，我还改不了个玩具吗？”
“你随意，只要数据波动不超警戒值，用谁的记忆都无所谓。”努恩坐到林对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目前来看，如果保持以前的覆盖频率，出货时间是一样的。”
“喂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林把手上的空盒扔掉，又掏出一盒新的。“7天过去假期可就结束了，这样我新买的头部义体不就没用了吗。”
“又不是我的假期。”
“你说啥？”
“乖乖等下次吧，商品更重要……”
“我就不！爱德华，继续实验。”“生物验证：林。好的，林先生，继续实验。”实验室AI接到一串带有管理员识别码的语音指令，开始重复刚结束的工作。
这是努恩今天第一次把头往林的方向扭“公司劳务合同里写有发生事故造成损失，责任由你我平摊，你知道吧？”“真是废话。”“那就好。”
记忆写入的原理非常简单：把从实验体甲获取的记忆文件写入实验体乙，对乙的记忆文件进行覆盖，之后重复此步骤，就像破坏磁盘数据一样，最后乙的记忆会消失。毕竟就算是当前技术，也没办法对记忆删除。如果在上个世纪，这会被认为是“不人道”，但所谓道德，不过是阻碍技术发展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