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篇《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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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日本岐阜县飞驒市神冈町的茂住矿山穿过3000英尺厚的土层，
五万吨的水面上倒映出一万多个球形的感光元件有序地从顶部的小口周围向下方整齐地排列下来，密密麻麻十几层楼的高度。
这是地球上最清，最纯的水了。
水的清澈是一个极限的——那就是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没有悬浮的杂质，
没有溶解的空气，
甚至没有溶解的其他粒子。
电阻率达到18兆欧姆·厘米,是优良的绝缘体。
这些圆球是光电倍增管，可以把光信号放大1亿倍。
在过去的20年里，这个地方还仅仅是用来捕捉那些极其幸运的时刻——那些来自不知宇宙中哪个角落的中微子们，极其偶然地和难以捉摸的原子核发生碰撞释放出轻粒子，并产生切连科夫辐射甚至可见光的时刻。
（二）
2020年1月24日，湖北武汉的新型冠状病毒爆发，恰逢中国一年一度的春节，病毒像搭上了顺风车，迅速地传播到世界各地。
易春晃晃悠悠地走到窗户边，透过凹凸不平的花玻璃，外面光秃秃的山前正下着雪。他一下子失了神。一年忙到头，可就盼着能回国返家休息个一天两天的，哪怕是过年这么麻烦的事也好过现在在这里闲着，哪也去不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左右划了划，又关上。
没有想回的消息，也没有想看的内容。
自己怎么会安装这么多无用的软件？需要的时候竟然一个都懒得打开。
他又把手机摁亮，左右划了划，想要删除这些自己根本不会打开的软件。
“这个每次他们找我领红包要用。这个如果看图纸要用，再找又太麻烦了。”
“这个坐地铁用。”
“这个用来定外卖。”
“这个用来扫单车。”
“这个……”
翻来覆去，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软件有能让自己彻底放弃的理由，可这种闲烦无趣的时候，也同样竟然没有一个软件能让自己好好解解闷。
易春把手机摔在窗台上，背过身来，眼神在房间里打转，最后还是定在了床单洁白的床上。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满身的疲劳稍微卸下去一分。
他径直走到房间的冰柜前，从吧台上摆正两三个玻璃杯。
靠在灰色的布艺沙发里，他凝视着玻璃杯底部摇晃着的琥铂色液体。或许，这东西能给他短暂而有效的帮助——忘却。
这下好些了，可是还不够，和世界的闭锁相比这点忘却的时间还不够。估计自己睡了二十分钟左右，而窗外的光景却告诉他：你错了。
他摸了摸口袋，想看看时间，迷迷糊糊中才想起来自己把手机放在窗台上了。又看向窗台的手机，实在是有些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