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3)

这段记忆似乎到头了，逐渐黯淡的世界化为了泡影，消散在无穷的历史长河之上。
他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段记忆，也许就能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
与此同时，一艘飞船正从数千光年外驶来。
“就是这里传出的信号？”一人指着浩瀚星图的一隅问道，语气里透露着不可置信。
“没错，就是那，银河古战场的中心。”另一人说着伸手轻触了那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按钮。
飞船的跃迁引擎全开，向着那片充满了废墟、残骸的无人之境，向着那段几近被遗忘的古旧记忆驶去。
……
破旧不堪的椅子吱嘎着，似乎马上就会散架。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桌年夜饭，出了神。透过满是污垢的玻璃窗与屋外灰蒙蒙的天，他瞥见了东方亮起的一丝光。
今天是大年初一。
尽管连今天的具体年月日也不知道，但他依旧笃定今天就是大年初一。
这就是春节。他站了起来，关闭了悬挂在屋顶的全息投影仪，桌上的菜都消失了，唯独留下那张被油污与灰尘覆盖的长桌。相信它曾经一定也见证过不少次春节吧。
他再度走出了房屋，凝视着狂沙中缓缓升起的太阳。
他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活人，但他却一点也不孤独，因为在他的身后，有着整个文明的陪伴。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再一次喃喃着，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而那明亮的，初升的太阳又未尝不是圆满美好的？
但为什么我依然觉得冷，这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不，别说是亲人了，哪怕是一个人，一条狗，一只鸟……没有任何动物相伴时的，最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冷。这是再多形式，再多虚假都无法消除的冷。
孑孑而行，形影相吊，朝阳之下，一人一影，漫步于黄沙漫天之中。
为什么这朝阳在我眼中如夕阳般黯淡？恐怕是被这沙尘阻挡所致的吧，他抬起了手，感受着风中裹挟的沙砾划过肌肤的触感。那么春节应有的热，又是因何消散的呢？
哈哈哈哈。他逆风大笑，伸手拔下来连接着后脑与脊柱的线缆。他早已不是纯粹的人了，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经抛去了大部分的有机躯体。
也许唯有死亡，才是迎来团圆的最后途径吧，在大脑因失去供能而死亡的最后几分钟里，他完整地目睹了整个日出。
新的一年到来了，新春微弱的日光照耀在他本就冰冷的躯体上，温暖着他那双渐渐失去光泽的眸子。
他迎来真正的团圆了吗？除了他，无人知晓最后的答案。
……
一道引力波以光速掠过了这个星系的八大行星，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惊扰了太阳系百年来不变的宁静。
飞船降落在了第三颗行星上。两个身着防护服的身影出现在了气闸门口。
“真的会是这里吗？这么恶劣的环境。”
“你看那。”
在距离他们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有一栋孤零零的小屋兀立着。
“应该就在那。”一人说着，率先跳下了飞船，迎着狂风与飞沙，艰难地前行着。
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了一具改造人的尸体，飞速堆积的沙子已经将他的下半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