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2)

……
他站了起来，用手拍去了肩上的灰，静静地走向敞开着的门口。
外面的天空是昏暗的，就连那轮烈日，也无法改变这最后的黄昏。
三个不规则的月亮此刻都已东升，依次向着西边迅速地移动。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它们曾是一体的，就像那晶莹的白玉盘一样，有着圆形的外表。但这究竟是多久之前的情况了呢？他也不知道，也许与上一个春节同样久远了吧。
他走出了小屋，沐浴在这如胶似漆的浓厚沙雾之中。他高举起了右手，对天发射了一枚信号弹。在信号弹炸开的那一霎，他似乎回到了……童年，春节时看到烟花的那种欣喜，那种激动再次充满心间。
“警告，记忆硬盘紊乱！警告，记忆硬盘紊乱！”一个声音在大脑深处响起。
随之而来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
“啊！”一次次的胀痛似要将他的大脑撕碎，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警告！警告……”声音渐渐散了，他的意识慢慢沉入了牛奶般的精神之海。
……
月色朦胧，万籁俱寂，无边无际的绿色铺满了大地。他如一颗种子般蜷缩着，被无边的绿色包裹着。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原本静滞的世界又恢复了往常的运动，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着。
这里，是哪？这个疑问如小小的一滴水，荡起的涟漪还未来得及扩散便已被巨浪吞噬。眼前的景物属实震撼到了他。
在日与夜，星与月，光与影，明与暗的飞速更替间，一切都在变化，唯有他依旧。
因为这是他的记忆，他暗忖到，他超脱于记忆所记录的那个时间点，而他现在看到的就是记忆硬盘中存储的一切，由一条无处不在的时间线串起来的所有记忆。
但这些真的都是他的记忆吗？望着远处几栋茅屋的突然建立与垮塌；农田的面积的不断扩张，田上种植的庄稼种了熟，熟了收，收了种……直到无数烟囱拔地而起，滚滚浓烟遮蔽了原本洁净空灵的苍穹。一点明亮自西出现，一轮巨日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之前繁华喧嚣的世界再度化为灰烬中颓圮的残骸，但没过多久，新的建筑再一次从废墟中出现，这是一座崭新的城市，一片崭新的钢铁森林……
变化在继续，他看着这一切，答案已了然于心——这是属于整个人类文明的记忆！至于这一切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记忆硬盘中，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接下来的世界变化逐渐趋缓，钢铁森林的规模也逐渐稳定，但就在他认为这一切即将在此定格的那一霎，剧变又发生了。
当夜幕降临，天穹上隐隐浮现出了成千上万点荧光，但那绝不是星星。
伴随着无数光点的极速膨胀，一张覆盖这个夜空的光网出现了，整个世界都被刺眼的强光所包裹。待这光散去，大地已只剩一片焦土。
漆黑的碳，红亮的钢，汩汩流动的液态合金流。这还是之前那颗美丽的行星吗？
再抬头时，天空中已空无一物。
那颗卫星，那轮圆月，恐怕也是此刻破碎的！
他浑身颤抖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场从古至今重演了无数次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