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机及春节都市怪谈(3)
人类是节段动物,但时间却是流动生物。人就像一把利刃,将时间这条无限延长的虫——又或是香肠,一一切断。切断之后,在横截面贴上一个条目,上面写着特定的日子与重大的节日。譬如今天,就是春节前夕,除夕时分。
到了除夕,总也是要回家的。上午开完旧年里最后一次工作会议,我们的工作就暂告一个段落,放假的7天里,自有其他公司的人代替我们。所以,只要坐上月地直达的高速航空路线,2小时左右就能回到地球。因为地球的冬天比不得月球,总是要冷一些,需要穿的衣服也总得小一个型号,许是“热胀冷缩”吧?反正从上机到交通总站,身上的衣服就显得大了些许,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对于大部分的上班族来说,如果只看工作与在家的服饰,怕是判若两人。服饰类的电商经济也因此长盛不衰。
父亲在地球交通总站门口接我,手上还举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收来的纸箱摊开成的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但愿”。
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知道举闪烁着色彩的电子牌。
如果只是这两个字就还好,还有歪歪斜斜的其他字,全文是“但愿看这里,我是你老汉儿”。在机舱的那种窸窸窣窣的笑再一次去往我的耳朵深处探险,这一次可没有绚烂的烟花帮我打掩护了。我快速地走到父亲面前,把他举起的纸牌折起来,扔到一旁,把我换下来的长衣服递到他的手上,从背后推着父亲赶紧离开了候车大厅。在离开大厅门口的最后,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纸牌,它已经被一个衣着褴褛的,穿着不知道几层破烂厚衣服的人拾走了。纸牌支棱着,被卡进了他背后的麻布口袋里。这个人也很快被支棱起来,被急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架走了。
怎么还会有流浪汉进入到交通总站呢,地勤到底在做什么?连基本的安保也不能弄好吗?
我和父亲一起坐着回家的快速轻轨,在这车厢里,看到些许老年人,他们出来干什么呢?他们要为自己的家人买菜做饭吗?可是他们的手边什么也没有,它们的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仿佛在期待些什么,这些老年人在期待什么呢?很快我就忘记了流浪汉的事情。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能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孔。他们总是能出现在我与同学出行聚餐的快速轻轨的车厢里,仿佛是为了特意监控而注视着我而存在的。有时候我能遇到他们,有时候则不能。但我总也能或多或少感受到这些面孔,正在逐渐变得熟悉起来。他们都是老年人,是那种一看就退休无事的老年人。有时候他们坐在爱心专座上,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有时候当我上车时,看到他们正好从打开的车门处颤颤巍巍地下来,轻轨还为此停留了许久;有时候我从后门下车,看到他们正蹒跚着脚步登上轻轨。